纪行之一:故宫

作者 02月08日2018年

去年秋天回北京,也是11月,雾霾严重。去天津那天,PM2.5指数高达四百多。灰蒙蒙的雾气,透着酸不酸、臭不臭的怪味道,浓得仿佛伸手一抓就能抓出一把毛茸茸、粘糊糊的软物。相形之下,今年情况大有好转,指数最高才两百多点。站在木樨地街头东西张望,天空颇有几丝蓝意。太阳虽然还是带毛边的,毕竟有了清晰的轮廓。因为重要活动而布置的街头花坛,在外围一串红的环绕中,金黄的小菊花和雏菊拱卫着紫色的三角梅,给已经够华丽的晚秋增添了更多的华丽。

  到京第三天,10月26日,应朋友之约,去故宫看近期受关注的两个特展: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展和赵孟頫展。

  时近中午,坐地铁到天安门西下车,出地面就见街边布满穿各色衣服的安保人员:有穿武警或警察制服的,有穿很酷的统一黑便服的,戴不同的臂章,有的胸前鼓鼓的,大概是防弹背心。还有真正的便衣,不注意看不出。因为行人不多,这些受过训练的汉子显得很养眼。

  天安门广场不再能随便进入,设置了安检关口,刷身份证,翻查背包和手袋,用监测器和手搜身,比进室内场所还要严格。

  这当然是好事,谁也不想有土炸弹在身边爆炸的巧遇。排在我前面的一对农民模样的年约60岁的夫妇,看着老实巴交的,而且颇迟钝。男检查员在应付女老农,靠近我这边,年轻女检查员将男老农非常认真地自胳膊一路向下直摸到脚,同时反复盘问。轮到我,拿探测器在身上晃了两下,没有搜身。我没有身份证,护照不能在机器上刷,女检查员看一眼,很客气地让过了。而男检查员似乎心有未甘,说了句:不是中国籍吧?女检查员沒答理,也许没听到。

  走到天安门城楼前,人头拥挤,气氛热烈,都在忙着拍照。四个精神抖擞的黑衣小伙子吸引了我,他们手搭肩头,连成一排,左右摇动如波浪,满面红光,喜笑颜开。趁他们不注意,我也飞快拍了两张。细看四个人年龄是有区别的,从左至右,大约是十七八岁,二十二三岁,二十八九岁,最右边的一个,应该有四十岁了,脸上都是纯朴无邪的表情。

  金水桥两边各站一武警,稚嫩的面孔,晒黑的皮肤,紧绷的脸,稚嫩而作出很严肃的表情。这个我也想拍下来,又怕不允许,算了。武警之后,分列三对黑衣便衣,清一色的寸头,个子不高,目光灵动,非常精干。他们形成的气场,不亚于一道铁皮厚木大门。

  进了端门,感觉一下子轻松下来。由于不是旺季,加上控制,游人出乎意料地少。宽阔的故宫内难得地显出空旷、洁净、肃杀的景象。80年代,游览故宫那么多次,从没见过游人像今天这么少。人少,愈发衬托出端午门之间庭院的空阔,衬托出三大殿的雄伟和殿门内高高在上的御座的渺小。

  暌违三十年,故宫无恙,增加了不少设施,如通道两边等处供游客休息的长椅和服务亭,过去临时搭建的小屋什么的都拆除一尽,干净整齐多了。

  没有身份证,不能网上购票,只能在故宫里排队现买,票价60元。

  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展,设在午门上头,限制入场人数,需要预先领票。上午10点到,可领到下午两三点的票。我们到时,已经两点,当日的票全部分发完毕。没办法,直接去武英殿看赵孟頫大展。

  这一看,看了两个小时。

  赵孟頫的书画,前几年大都会博物馆举办“忽必烈时代的文化”大展,展出了很多作品,包括我特别喜欢的《妙岩寺记》。故宫的特展,重量级作品不少,但也有一些名作不在其列,后来知道,这是特展的第二期了。最后一部分的内容是他对后人的影响,其中有一组幸福皇帝乾隆的私人宝贝。乾隆酷爱赵孟頫,不仅模仿其书法,还模仿他的画。乾隆的字到处可见,不好,也还能看。这次展出了他仿的《红衣番僧图》,番僧坐于红毯上,好像坐的是天方夜谭中的飞毯,漂浮在山石上,上下不粘连。番僧一手捻指前伸,另一只手则不翼而飞。至于容貌,更如漫画一般,令人绝倒。

  看罢小歇之后,走到保和殿前的空场上,抬头仰望,暮色遥起,游人如蚁,三三两两,如撒落在巨大的褐色瓷盘上。大殿的檐角在逆光下显出剪影的效果,似乎要升腾而去。有点阴沉的天空上盘旋着大群的乌鸦,肥大而漆黑,身影矫健,鸣声悦耳。(2017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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