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繁华外呼唤着我

作者 02月08日2018年
  原载《女友》杂志2003年七月下半月刊,6月20日出版。
  纽约客应帆:是谁在繁华外呼唤着我
  文/阿琪
  应帆: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取得双硕士学位。现在纽约的一家金融资讯公司做一份程序员的工作。
  却同时在网络杂志上发表反映海外留学生活的诗歌、散文和小说。曾在网易文化频道和《南方日报》辟有“网文评点”的专栏。
  
  最近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他的长篇白领情感小说《有女知秋》,被读者评点为有《废都》气息,或者是林妹妹的现代版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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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应帆的原意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病毒
  
  应帆是他的英文名字ECHO的谐音。也是他中文写作时的笔名。对应于他现在的异国身份,他的本名应爱国,就显得有点儿意味深长了。ECHO还是当初的
  
  一位笔友送他的。笔友是学医的,说ECHO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病毒,倒有些酷酷的。
  
  与他的病毒名字迥然相异的是,读应帆的文字,首先被感动的不只是文字本身的美丽 ,而是字里行间透出的,他内心的“温良”。在这喧嚣与躁动的世界,尤其是他身处热闹繁华的纽约,敲打着键盘的心和手,却有这般的沉静与定力,让人觉得他非同一般。
  
  应帆却微笑着说,在纽约,或者说在美国这种地方,人可以和周围环境很大程度地脱离开来,但我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如此“笔耕不辍”,倒不全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大的定力,而跟内心深处强烈的表达欲望不无关联。其实有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温良”的人,比如我酷爱钱钟书式的幽默嘲讽。当然按照一般的标准还算是“温良”一族吧,这大约和人生的阅历难以脱钩。对笔下的人物也就因世界观的影响,不忍心太过“摧残”了。虽然有时觉得自己对人性黑暗、自私和冷酷的一面也有一些认识和表达的欲望,却还是有些“终觉浅”的味道。也许算是一种平衡和妥协吧。
  
  2, 最恋是,陪双亲种豆种瓜
  
  “童年以及故乡,还有槐花与麦苗的清香。思家园,空叹无暇。最恋是,陪双亲,种豆种瓜。”从应帆的诗句里,能够感受到他对父母双亲的款款深情,同时,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一个人的成长的根基什么的。一个从小就能双手插在坚实的泥土里,真切地感受到泥土的湿润与芬芳的人,在他的骨子里血液里,淳朴的元素也许比一般人要多一些吧。
  
  应帆很淡定地说,我的父母是很平凡的人,似乎也并不伟大。父亲从前是一个小职员,母亲是不识字的农家主妇。但我一直感激他们给了我读书的条件,让我有梦想,同时又从小就知道金钱来之不易,生活要脚踏实地。
  
  他性格中的很多温良淡定的元素大约也多是父亲母亲的遗传。他说,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我想这多少算一个奇迹,尤其对农村的孩子来说。母亲则给了我宝贵的敏感天性和良好的记忆力,以及吃苦耐劳的影响。母亲虽然不识字,可是我喜欢听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村子里的人事变迁,把我如今已经不可体验又无法忘怀的家乡生活点点滴滴地传达给我。
  
  3, 不可与普通人分享的那一点点人性的秘密和渴望
  
  其实,人与人又有多少区别呢。应帆性格里的的淡定,还因为他特别明白,做为大社会里的营营众生,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追求所谓的完美,但是一定要有相对独立的思维,一般知识分子的敏锐,以及对社会环境和人际关系的基本准则的认同甚至协调。比如,无论你处在任何一个国度的任何一种关系中或者状态里,室友、同事、兄嫂,弟妹,夫妻,父母等等都应该相处得中规中矩,也希冀得到他们的尊重和关爱。但问题在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个角落,不可独享、也不可与普通人分享的那一点人性的秘密和渴望,把灵性的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
  
  也基于这样的淡定,理工科出生的应帆,如今把玩文字,能玩得如此得心应手,兴高采烈,黑白抽象与七彩的形象思维,在他那里是两个并行不悖的行星,稳稳前行。他说,其实文和理一直是学习和生活里矛盾冲突的两方面,但正如大多数人都在冲突中学会平衡一样,我也和它们达成了一种妥协。工作时白天为生计努力,周末或晚上就交给阅读和写作。然后呢,“抚摸旧梦之痕,一种心碎的感觉,如歌般弥漫。是谁在繁华外,呼唤我,一点一点的声音,连结成一篇篇,女孩子爱读的小说。”
  
  4,佛在艰深的典籍里笑我
  
  “在宁静的乡村,心情从不曾宁静过。就象在繁华的都市,她们从不曾繁华过。佛在艰深的典籍里笑我。或是风动。或是旗动。从未心动。”但是,真的如他在诗句中所言,他不曾为谁心动过吗。作为情感小说的高手,应帆在现实生活中的情感世界却是略显苍白的,是一个说话时常脸红的,生性腼腆的人。
  
  说到这个,应帆颇有点委屈:大多数人觉得我写了为数不少的爱情小说,当然应该是经验满箩筐。我觉得还是我的一位朋友说得好: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纸上谈兵,学会两个人看风景?也有人说,看你在小说里把爱情理解得这么透彻,好象比女性更了解女性,谁还敢做你的女朋友啊?
  
  这话着实让他害怕了,略一反思,就连忙申辩: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爱情是啥玩意儿。对于爱情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也总留着那么一点幻想。也许更多时候,其实是周围的人群让我依然保留希望,知道有许多同我一样的人,还在寻寻觅觅着。又或许生命不息,爱情之梦想就不会熄灭吧。我自己理想的爱情应该是两人相遇电石火光,一切追求的形式和过程都可省略,或者最多是锦上添花……这自然是懒汉甚至穷鬼的理想爱情。(笑)我觉得我不是特别善于开始的人,但应该是稍长于呵护。所以,悲观的我还在幻想一次让我不紧张的开始。
  
  5,生活在别处
  
  应帆在美国学习和工作了多年,或是与人合租或是独居,买菜做饭,算多少积累了一点生活经验。但总的来说,就象和国内的朋友聊起各自生活,似乎纷纷碌碌很不一样,要叫“生活在别处”;但一归结到吃饭、情感和薪水等等,又觉得生活的现象乃至本质,还是“洋西洋东一般同”了。
  
  说到人生比较重要的幸福感与安全感,还有成就感,他觉得幸福是一种比较遥远的状态,但能肯定自己没有“不幸福感”,但无法确认“幸福感”。元旦的时候,应帆去做了一回“义工”。在国内被叫做“志愿者”。他早早地起床,到社区的一个被叫做“车轮上的餐桌”的地方领了包装与配料都很讲究的盒饭,送到因为大雪封门没有能力到外面活动的老人公寓里。美国的老人或许并不缺绿钞,但却不管是有儿还是有女,普遍孤独地走着人生最后的时段。应帆说,当时的感觉有点怅然。
  
  安全感呢,大多数异乡人还是有一种很强的不安全感的。这种不安全感是指你在别人的国家里求生活常常有身份的问题的困扰,同时又觉得远离了祖国的生活方式与状态,担心即使回去也难以适应吧。可以算是一种精神上的不安全感。不过,有一天晚上,应帆从时代广场转地铁准备回家,在拐角处突然蹿出来一个小男孩,鬼鬼祟祟地耳语:你不打算来一点吗。应帆立即明白他所说的“来一点”,是指“大麻”之类的东西。他马上说“NO!”让应帆又紧张又好笑的是,脏兮兮的小男孩居然很老练地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至于成就感,又总是相对的。没拿到洋博士学位,是一件很沮丧的挫折;但有了工作,在纽约这样“居不易”的城市里有了衣食住行的保障,多少又要觉得有点世俗的成就感了。自然,写出的作品有人愿意看,表达的思想被人接受,拿了两个硕士学位等等,也会时不时给予自己一定的“成就感”,但并不永恒,也不能当饭吃。
  
  6,国际自由人
  
  说到现在颇为时髦“IF”一族,也即是国际自由人。应帆还是那么淡定地说,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IF”族类。所谓国际自由人,并不是你走过了多少个国家的旅游风景线,也不是你欣赏品味过了多少个国家的餐桌礼仪与美味,或者你交往过了多少个不同国籍的女朋友。时空上的随意转换固然很重要,但你的胸怀,你的眼光,你的思维方式的进化更重要一些吧。
  
  在应帆的感觉里,纽约是全美国的城市里最象中国城市的地方。就因为一点,人多,太多了。在任何一个时段里,大街上永远不缺的就是人了。但是,纽约人的工作节奏也是全世界之最。有个笑话说,有人整合了一组世界超级美女,分别放在世界几个大都市作为人体活雕塑,在大街上展览。结果是,法国人是有情有调地上去黏糊搭讪,东京人是犹犹豫豫地围着打转,中国人是密不透风地拥挤,而罗马人是激情蓬勃地拥抱亲吻,只有纽约人旁若无人地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超级美女居然都不能让纽约人心有旁鹭。所以,有一天早晨,应帆的闹钟出了问题,他整整迟到了半个工作日。等他一路奔跑到公司,忐忑不安地向主管说明情况时,那个主管扬起了眉毛说,你是说,你上午没有来吗?应帆当时的感觉是好孤独好沮丧的。因为,没有人在意你。所以,有时候也挺怀念中国人那句经典话语,你今天吃了没有。
  
  访谈     阿琪 vs 应帆:影子,回声,文字和心灵
  
  被采访人:应帆
  
  采访人:《女友》杂志首席记者  阿琪
  
  1、问:在你的个人网页上,你写了这样几句话:影子和影子的织叠,回声与回声的呼应,文字同文字的舞蹈,心灵向心灵的奢求。而你的笔名,应帆,英文名字就叫ECHO,也颇为特别。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聊吧。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或许你认为,你所表达的文学就是我们今天用做题目的这四个词组的内涵与外延的全部?
  
  答:这几句话本来是出自我的一首类似“打油”性质的诗:是把以前我在网上用的一些昵称编串成的。虽说如此,却似乎也有些真意: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前向”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因此不能写出科幻作品,无法提出新的理论等等,所以编来编去的故事都多是跟过去或现实相关(好象很多作家也都是这样),那么无非是往日之“影”过去之“声”。相较于口头表达和文字抒怀,我大约也更擅于“躲在文字里孤独地舞蹈”。写出来东西,自然希望别人可以理解,却也知道世界上绝无两片相同的树叶,因此算是心里知道的一种“奢求”。所以这么胡乱解释一番,好象也可以说这几句话表达了写作的内容、手段、态度和动机,只是离全部还有些距离。(笑)
  
  其实,“影”字的音是跟我的姓YING有点关系。回声的英文是ECHO,跟我的真名发音有点接近,而“应”又有点ECHO的意思。这个“回声”还是当初一个多年的笔友送我的。他是学医的,说ECHO是一种病毒,倒有些酷酷的,又说我的姓名和这词都可联系上,因此要送我做英文名。我因知道这是三毛的英文名字,又晓得古希腊神话里有个叫此名的文艺女神(我倒是喜欢她的故事),当初也没必要用英文名字,所以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上网要英文名,一时想不到好的,就用了这个,写写弄弄的,又常被人误认为是女性,所以倒给这名字混出点名气来。如今只是习惯罢了,也算不上英文名,不过是个网络代号,有时也被朋友带到生活中罢了。呵呵,跑题了。
  
  2、问:读你的文字,首先被感动的不是你的文字本身的美丽 ,而是字里行间透出的你内心的温良。在这喧嚣与躁动的世界,尤其你身处热闹的纽约, 敲打着键盘的心和手,却有这般的沉静与定力,让我觉得你非同一般。你内心成长的历程,能与我们说说吗。
  
  答:其实有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温良”的人,比如我酷爱钱钟书式的幽默嘲讽。(笑)
  
  也许按照一般的标准还算是“温良”一族吧,这大约跟从小的家教有关系,也和人生的阅历难以脱钩。童年有外婆一家的呵呼,在家有父母的支持关心,学校里遇到关爱的老师和朋友,到了美国也有友善的人们……他们大多给了我温厚善良的爱护、关照和启迪。自然而然地,对笔下的人物也就因世界观的影响,不忍心太过“摧残”了,虽然有时觉得自己对人性黑暗、自私和冷酷的一面也有一些认识和表达的欲望,却还是有些“终觉浅”的味道。也许算一种平衡和妥协吧。
  
  在纽约,或者说在美国这种地方,人可以和周围环境很大程度地脱离开来,但我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如此“笔耕不辍”,倒不全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大的定力,而跟内心深处强烈的表达欲望不无关联。当然也大大受益于网络的普及,网上读者们及时、正面的反馈,满足了虚荣心的同时,也构成了自己写作的动力和压力。
  
  但仔细一想,我觉得这跟自己的成长确实也有很大关系:从初中时开始在日记本里编故事,到高中参加文学社,大学里连续两三年每个周末写一篇反映高中生活的长篇小说《独坐黄昏》,研究生时期在科大校园网上诗歌、散文、小说等全面开花,来美后又成为网络文学杂志《新语丝》的一名编辑……这十几年来在生活中一直有意无意地维护了这么一种文学的氛围,肯定都对自己到今天还在坚持写作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我自认在学习、工作方面是个刻苦勤奋的人,虽然从来不是特别聪明,却总算没有太荒废上帝给予的一点天份。对自己的写作,我也一样看待:如今再看十年前、五年前的诗歌小说等等,我明显感受自己的成长,也就欣慰于这么多年的练笔。“业精于勤荒于嬉”,虽然不至于要当作口号之类来提醒,但我想多少是我学习、工作和写字的一种指南与信念。
  
  3、问:你的长篇小说《有女知秋》,原名叫《一叶知秋》。好象是写完一个章节,就贴在网上,前后达九个月。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个女生男生被你笔下人物的爱与痛感动得泪水涟涟呢。他们在被感动之余,还纷纷写下评点的文字。当然你比较偏爱知秋,为她设置了一女三男配的格局。“抚摸旧梦之痕/一种心碎的感觉/如歌般/弥漫 /是谁在繁华外/呼唤我/一点一点的声音/连结成一篇/女孩子爱读的小说。”这是我从你的诗里下载的诗句。那么,关于知秋,你还愿意再为我们说点什么吗?
  
  答:记得我写完《爱在北京》时,一个科大的朋友问我:你能把一个女生的故事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写写你应该更了解的男生呢?网上也有评点的文字说我笔下的人物倒不象“普通男女”,更象一件件我珍爱的“艺术品”,这是褒义的。贬义的则说我笔下的人物有时是男女不分、长幼难辨的,因为他们的性格都有一定的“格式”……我想叶知秋还是具有我小说中人物的一些共性:比如是理工科的学生却有些浪漫的思绪,甚至爱弄点文墨游戏等等,但她显然比以往小说里的人物更复杂也更立体。她的多层次性格不仅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展示和变化,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感情也有不同的应对方式,甚至还有了一些人物成长的过程。
  
  我想我更多是同情和理解自己小说中的人物,倒难得去“钟爱”他们。我从不追求完美的人物,但是他们有相对独立的思维,一般知识分子的敏锐,对于周围社会环境和人际关系的认同甚至协调:比如叶知秋,她与室友、同事、兄嫂和父母等等都相处得中规中矩,也得到他们的尊重和关爱。但问题在于内心最深处的一个角落,不可独享、也不可与普通人分享的那一点人性的秘密和渴望,把叶知秋等和别人区分开来。
  
  小说里的人物难免要带上作者本人或周围朋友的影子,叶知秋的一些所思所想,不但可能是我的所见所闻,也可能是我的所思所想,但她显然要比现实中的我或者另外的原形更加复杂和纯粹。在小说中描绘这样的男性不是我很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宁愿以女性为主角来写故事──读者对人物的认同或许也从某种程度上告诉我们:其实人和人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呢?
  
  当读者说喜欢我笔下的人物时,我自然很高兴,比如有读者不希望我在小说里“让知秋骂人”,既叫我忍俊不禁,暗地里也要得意非凡。但我想更值得欣慰的是这么一个人物,能够得到读者的认同和理解,甚至可以在她身上看到许多自己的影子,而不是猎奇赏艳地观摩新新人类等离自家生活很远的人物秀。我喜欢自己的小说人物是那种有点“泯然众人”的典型。
  
  4、问:我们还要再谈谈小说《有女知秋》。关于她的结构与文字本身。你以春夏秋冬暗喻四位性格迥异的人物命运的走向,文思特别奇巧。而尤其笔触的精致,颇有《红楼梦》遗风。你受《红楼梦》的影响很深呢。关于《红楼梦》你好象还专门写过不少评论文字,它对你的影响是直接而有力的,是吗?
  
  答:《红楼梦》自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中文小说。我虽然十八岁才开始读,比我的好多朋友初中小学开始读,晚了很多,但还是很高兴人生有此良伴。(笑)
  
  曾经在科大BBS的红楼梦版面做了一阵子的版主,赶鸭子上架地狠读了几回,也看点《红楼梦靥》、《红楼梦学刊》之类的书刊,因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写过一些评论文字,真正有价值的实在不多,最多算一个热心读者诚实而个人的感受与理解吧。
  
  但这部小说对自己的影响 却似乎是不知不觉的,以前有时写着写着自己就觉得人说话都不对劲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模仿或者借用薛宝钗林黛玉的话了。所以现在真写东西时,倒会努力克制着不去翻《红楼梦》、甚至其他的书籍,但影响总是存在的,好书的影响更是长久。
  
  当然,多读《红楼梦》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人家说你学张爱玲、象张爱玲时,你可以说你学的其实是《红楼梦》。(笑)
  
  我记得好象在这篇小说的写作之初,我就跟你说我得了四个人物的名字:咏春、闻夏、知秋和晓冬。所以,故事倒有点在后了。至于他们的性格,以及各自故事的走向,显然也在动键盘之初就有了个大概。我一向介意小说人物的名字,觉得虽然不必太琼瑶化,但也可在平凡的字眼里用出深意来。本来爱情小说就有太多雷同的套路,所以我想自己每写一篇至少“形式”上也要有些不同吧,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四季变更的人物和结构,希望是一种成功的尝试。
  
  5、问:“童年以及故乡/还有槐花与麦苗的清香。”“思家园 /空叹无暇/最恋是/陪双亲/ 种豆种瓜。”从你的诗句里,我能够感受到你对父母双亲的款款深情。你能给我们讲一讲你的父亲母亲吗?
  
  答:我的父母是很平凡的人,似乎也并不伟大,呵呵。父亲从前是供销社的职员,母亲是不识字的农家主妇。但我一直感激他们给了我读书的条件,让我有梦想,同时又从小就知道金钱来之不易,生活要脚踏实地。
  
  性格中的“温良”大约也多是父亲的遗传: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我想这多少算一个奇迹,尤其对农村的孩子来说。母亲则给了我宝贵的敏感天性和良好的记忆力,以及吃苦耐劳的影响。母亲虽然不识字,可是我喜欢听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村子里的人事变迁,把我不可体验又无法忘怀的家乡生活点点滴滴地传达给我。
  
  6、问:从写出你心灵的第一个诗句,到现在比较成熟的长篇小说《有女知秋》,大概你已经写出了过百万的文字。而生活中的你却是一直是个“理工科”,黑白抽象与七彩形象的双重思维在你那里好象从来不曾互相纠缠过,是两个并行不悖的行星,稳稳前行。我的理解对吗?
  
  答:我说你理解得对,就是谬奖我自己了。可是,我能说你不对吗?(笑)
  
  其实文和理一直是学习和生活里矛盾冲突的两方面,从高中时候选科的踌躇,到大学里功课作业考试和课外阅读写作的难以两全,留学时更有了外语的困扰,工作后自然有工作和爱好的纠葛……但正如大多数人都在冲突中学会平衡一样,我想,我也和他们达成了一种妥协。所以在学校里,努力去做个好学生,学好每一门功课,周末时却在教室宿舍里看书、写东西;工作时平常白天为生计努力,周末或晚上就交给阅读和写作。
  
  “稳稳前行”或许也是对的,但这并不是我最希望或最理想的状态。来美国的梦想本应是拿一个洋博士学位,但却不了了之,让我至今还常常于怀耿耿。对自己的写作,也不能算特别满意:因为时间的局限,我觉得自己社会、历史方面的人文知识还是严重缺乏,没有这种深厚的底子,写更宏大的、更长的、跳出个人情爱圈子的作品,就显得特别难,虽然很多朋友认为我的技巧已经可以让我在这方面有所发挥。所以你看,我是想两条腿一起前进,却只能走得有点“不伦不类”了。(笑)
  
  实际上,我还是特别羡慕那些为了自己理想而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无论是为了艺术还是科学。但同时我喜欢一份安定的生活,也喜欢可以把这一份生活综合、打散、勾兑、虚构成另外多种生活。我想,理科生笔下的理科生活总是和文科生笔下的有所不同吧,为这个,我又得感激这种又矛盾、又冲突却似乎又和谐、又“并行不悖”的生活经历与状态了……
  
  7、问:“在宁静的乡村/心情从不曾宁静过/就象在繁华的都市/她们从不曾繁华过/ 佛在艰深的典籍里笑我/或是风动/或是旗动/从未心动”。真的如你在诗句中所言,你不曾为谁心动过吗。有很多读者很想知道你现实生活中的情感世界是怎么建构的,不知道你是否肯牺牲一点隐私权,满足一下读者心理?好象我们也在电话里谈过人与人沟通的“宽容度”问题,你的期待与现实?
  
  答:说到这个,就想起很多读者和朋友曾经的猜测和疑问:大多数人觉得我写了为数不少的爱情小说,当然应该是经验满箩筐……我觉得还是我大学同屋说得好: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纸上谈兵,学会两个人看风景?呵呵。也有人说,看你在小说里把爱情理解得这么透彻,好象比女性更了解女性,谁还敢做你的女朋友啊?!这话倒确实让我害怕,我一反思,就要连忙申辩: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爱情是啥玩意儿,
  
  呵呵……
  
  我想对于爱情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也总留着那么一点幻想。也许更多时候,其实是社会环境和周围的人群让我们依然保留希望:知道有许多同我一样的人,还在寻寻觅觅着。又或许生命不息,爱情之梦想就不会熄灭吧。
  
  过了十多年,我觉得可以把高中时一段从不曾说破的友谊定义成自己的初恋,所以初恋时不懂爱情。大学期间,算是有一次很强的心动,但那时的自己因为种种原因有很强的自卑感,所以只是一场暗恋。研究生时候给陌生人和女同学写过情书,一个自然是不知信(心)归何处,另一个早有所属,弄得我至今对那几封寄出去的情书念念不忘,就差以为“明珠投暗”了,呵呵。后来,差点成就了一次网恋,自然很多网人比我有更好更多的解说……
  
  我自己理想的爱情应该是两人相遇电石火光,一切追求的形式和过程都可省略,或者最多是锦上添花……这自然是懒汉甚至穷鬼的理想爱情。(笑)我觉得我不是特别善于开始的人,但应该是稍长于呵护。所以,悲观的我还在幻想一次让我不紧张的开始。(笑)
  
  8、问:你很勤勉的,每过一段时间到你网页上浏览,总是没有失望而归的。谈谈你正在进行时的写作状态以及你今后的写作打算好吗 ?
  
  答:谢谢你常来看看我的主页。(笑)
  
  我现在因为工作的关系,写作时间并不多,所以谈不上稳定的状态。虽然也常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提纲,但常常也就停留在开菜单而已。但我想,我一个喜欢抓住那些特别强烈的要表达的挈机,一个偶然的念头也可能促成一篇小说或文章的蹴就,比如前不久完成的一篇反映留学生感情生活的《团圆》。另外就是一些觉得一定要写的故事,但需要很长的时空累积,所以会不断地留心收集材料,比如已经计划了两三年的写农村女人生活的《河畔之沙》,还有反映单身男女留学生生活的《失语》、《两极》等等。这一类小说要写好,我觉得深厚的人文知识基础和沉淀的生活阅历都很必要,所以小说开了头,却一直还在腹稿阶段。另外身在国外,阅读的东西里英文作品甚至居多,因此偶尔也有用英文尝试写作的冲动以及翻译英文作品的急兴。
  
  9、问:独自在异乡,视野与心境,节奏与情绪,与在国内相比都有很大的不同吧。你获得了人生比较重要的幸福感与安全感,还有成就感了吗?描述一下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好吗。你的现在与你的理想状态还有多少距离?
  
  答:我在国内二十多年,有近二十年是在读书,所以有时想想也许竟不算真正在国内生活过,毕竟学生的生活或是囿于家庭,或是囿于集体,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事事甚至都要亲为的生活。在美国学习了两年,工作了两年,或是和人合租或是独居,买菜做饭,倒算多少积累了一点生活经验。但总的来说,还是觉得难以比较。
  
  就象和国内的朋友聊起各自生活,似乎纷纷碌碌很不一样,要叫“生活在别处”;
  
  但一归结到吃饭、情感和薪水等等,又觉得生活的现象乃至本质,还是“洋西洋东
  
  一般同”了。
  
  我想幸福是一种比较遥远的状态,我能肯定自己没有“不幸福感”,但无法确认“幸福感”。安全感指什么啊?呵呵。我想大多数留学生还是一种很强的不安全感的,我也不例外。这种不安全感是指你在别人的国家里求生活常常有身份的问题的困扰,同时又觉得远离了祖国的生活方式与状态,担心即使回去也难以适应吧。可以算是一种精神上的不安全感。至于成就感,我想总是相对的。没拿到洋博士学位,是一件很沮丧的挫折;但有了工作,在纽约这样“居不易”的城市里有了衣食住行的保障,多少又要觉得有点世俗的成就感了。自然,写出的作品有人愿意看,表达的思想被人接受,拿了两个硕士学位等等,也会时不时给予一定的“成感”,但并不永恒,也不能当饭吃,呵呵。所以,我很高兴自己看那山更高,觉得那一片草坪更绿。(笑)
  
  我现在的生活比较安定,也可以说单调,也时有情绪起伏,但我高兴于自己能认识到这些起伏,并且可以安然相处。朝九晚六的工作之外,我不断阅读,看电视,看电影录像,在纽约城里游荡,偶尔出门去访友或者旅游,有时坐下来写作……时常觉得时间不够用,我想这是件好事情吧。(笑)
  
  我想,理想状态其实是一个不断调整和自适应的目标状态(这有点我学的自动控制专业术语的意思,呵呵),而现实状态与之相比总是有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我觉得自己或许永不会达到理想状态,但会一直努力去追求,同时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状态,超越现实状态。
  
  10、问:最后一个问题的主动权留给你,请你谈一个你感兴趣的问题,或者是你特别想与读者沟通的一个问题 ,好吗?
  
  答:只留一个这样的问题给我,是不是太少了?(笑)
  
  其实,我最想和读者沟通的问题就是“沟通”的问题。我个人以为,好的作品必须是能赢得读者的共鸣的,能与读者“沟通”的作品。我自己作为一个读者,也喜欢阅读这样的作品。当然这种共鸣可以有很多方面,深刻的思想,感人的情节,真实的人物,优美的语言等等都可以成为要素,但都难得独力支撑沟通读者的重要性。我自知自己的作品很难达到特别的高度,但一直努力去超越一些较低的“高度”,以期能和读者们达到最大自由度的沟通。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互联网对这种沟通的影响。互联网在令普通人的沟通方式发生巨变之时,也对读者和作者的沟通发生了深刻的影响。我从九六年初开始上网,那以后甚至以前的作品大多是先在网络上发表,甚至以连载的形式贴出来,而网络读者们给予的最迅速、最直接、最真诚的反馈,无疑不仅常常是我完成一篇作品的动力,也常常在沟通的过程中让我对小说人物的刻划、故事情节的走向、语言词句的斟酌、甚至要表达的思想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影响。为此,我要借此机会向曾经在科大BBS、网易文化频道、新语丝邮件列表以及麻绳BBS上曾经给过我各种反馈意见的朋友们说一声“感谢!”
  
  虽说一篇作品以传统方式出版后,多少就脱离了作者,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联系也似有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我想,有了互联网,这种“沟通”的障碍应该可以尽可能的减少和降低。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无论是网上发表,还是以传统媒介出版,我都能和读者保持最大自由度的沟通,能迅速、直接、真诚地与读者们保持联系。
  
  其实,互联网对我们的联系和沟通也起了很大的帮助,使得我们远在北京纽约,却可以时时交流有关生活、阅读和创作的心得体会,并最终 在你的热心鼓励和大力帮助下,促成了《一叶知秋》的出版。在这里我不仅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个访谈的机会,同时更要感谢过去三年多的友谊!希望很快能够再见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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