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依旧 (争议小说)
木愉
那个冬季的凌晨,我逃出了中西部的白色恐怖,飞到了迈阿密。灿烂的阳光下,海波盈盈。空气中不时吹来大西洋上的海风,沁人心脾而且暖意融融。我觉得天上地下都在为我营造罗曼蒂克的氛围。我激情澎湃,我的臆想我的创作就要破茧而出。
我没有跟你打电话,我要用闪击战把你征服。
在机场租了一辆车,我汇入了车流之中,在棕榈树下像一条机智的银鱼一样,左转右转,很快就飙到了你的社区。
我远远地停了车,然后,熟门熟路走近你的房前。伫立在你家门口的那棵芭蕉树下,我张望着房屋的每一扇窗口,心跳得仿佛要弹射出去。似乎有一扇百叶窗卷了起来,我看到一个依稀的脸庞。抬手看了一看,将近上午十点,我想你老公肯定已经上班了,现在一定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我一步一步、沉静地走近了你家大门,钦了门铃。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就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熟悉得直扣心扉的声音。“Who is it?” 我听了好想笑出声来,却强压着激动,答到:“UPS。”门那时就开了一条缝,我立刻闪了进去,“呀”的一声,惊叫就在空气里像霹雳炸响。
不待你招呼,我抢前一步,搂住了你,左手扶住你的腰,右手捂住你的嘴。你双手乱动着,就像溺水一样。这时我终于笑了出来,笑得止不住。你口大张着,一直没有合拢,眼睛瞪得滚圆,无比吃惊地看着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情人。然后就说:“你是……”我止住了笑,端详着你的杏仁眼,抿嘴证实道:“是我”,然后,就低头向你的嘴唇迎去。你朝后让了一让,不相信地看着我,说:“真的是你?一点不好玩。”我不言语,猛地低头,就跟你的嘴唇贴到了一起。陌生的芳香犹如春日里氤氲的母狗气息,一下就让我血脉贲张了。
我抱起你,朝里面走去。你挣扎着,却很力不从心。很快,我似乎领会了你的意思,那其实是半推半就。
一个长吻之后,你抱怨道:“讨厌,这太突然了,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游戏,昨天晚上在网上怎么……”没有等你说完,我就又把我宽厚的嘴唇压了上去,你作势咬着我的舌头,仿佛要惩戒我似的,却又松开了。然后,我们的舌头就像两条蛇缠结在一起。终于等到换气,你娇嗔道:“我恨…”没有等“你”字说出口,我又贴了上去,压住你鲜艳的唇。好像又过了一个世纪,我们才又从深水里浮了上来,你问:“好了,吃饭了没?”我笑道:“没有,就吃你。”
此刻,我真没有食欲,觉得世界上任何事情包括吃饭都是挺无趣的,只想跟你在爱海里沉浮,直至地老天荒。我又俯身往你潮红的嘴唇迎了上去,同时,右手开始往你的睡衣里摸索,有些肆无忌惮,又有些小心翼翼,就像一个人在暗夜里向着北斗星独行。你略为朝后退去,却遭到我左手的强力阻止。我的左手像千斤顶一样无可阻挡地把你托了上来。那团柔软顿时就传达到了我的神经末梢里。你曾经多次炫耀过的那两个半球,我已经熟悉到每一个细节,却又一直只是形而上,现在则是切切实实的正在我的掌控中了。我努力比较着你以往的宣称,却觉得那些都太陌生,太隔膜,现在手里的把握才是逼真的。她们像是两个生灵,有着鲜活的生命和灵魂,在我的手里匍匐和跳跃。我操作着,换着角度和力度,寻找和体验着新的感受,温暖和柔情像波纹一样向我源源传了过来。我情不自禁地长叹:“喔,比我想像的好一千倍,比你形容的好一万倍。”
电话铃凄厉地响起,就像黎明前芦苇荡的枪声,把我吓了一跳,手指就在那时从你的乳尖滑落。你说:“可能是……”话没有说完,你就一边脱身出来,一边把睡衣的钮扣扣好,走过去接电话。我说:“别接!”你没有听我的,就过去拿起了电话机。我跟着过去,当你说:“Hello”的时候,我的魔掌又探入你的睡衣之中。当双峰再次被我的手掌托住,我的脑海里跳出了一句:“海上升明月”。你用左手轻轻拂了我的脸颊一下,表示不耐烦,我把头低下,紧紧贴在你的香肩上躲避。馥郁的体香立刻把我的嗅觉撩拨起来,我闭了眼睛,疯狂地呼吸着。恍然间,你成了一只肥美的香烟,我带着千年的寂寞猛烈地吮吸,似乎要把你吸入我的腹腔。
“喂,你想箍死我吗?讨厌!”放下电话,你回头对我吼道,还举起手掌作势要打我。没有等你的口合上,我就一口又咬住了你的唇。然后,我们又屏住呼吸,吻得天昏地暗。一个长吻之后,我们就相视一笑,有些孩子气,充满了动物气息。然后,我们又对接着,沉醉在一个新的吻里。
“Time out”你终于喊道:“喝点什么吧?”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要,我只喝你。”你贴着我的耳际,轻咬着我的耳垂,蚊儿一样细声道:“亲爱的,来点红酒吧。”语气有点特别,带着某种神秘而甜蜜的提示。我立刻就记起了你披露过的习惯:“一般会喝半杯,如果要XX的话,就喝一杯。”带着对新的一幕的向往和期待,我立刻痛快地答应了,那声“好”如咬断了一根嫩黄瓜一样,脆生生的。
当你走进厨房,返身回来,手里端了两杯红酒,把左手那杯递了过来的时候,我就确凿地看到了那份让我心醉神迷的寄托。我接过酒杯,同时握住了你的纤手。轻声吟道:“牵住你的小手,在月光下漫溯,一直走到爪哇国。”你笑道:“哎,哎,哎,子都,你真酸啊,真叫我受不了。”那时候,你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你的牙齿。“齿如含贝”,我脱口而出。然后笑道:“一直还以为你镶嵌了大金牙呢。照片上的你从来都是紧抿嘴唇的,却不想你原来有这样一口白净的牙齿。”你甩给我一个媚眼,娇嗔道:“咬你,咬你。有你这么假设的吗?!好你一个大金牙,呸!”然后作势做了一个呲牙裂嘴的样子,恰如一头发情中的母狮。
你端起酒杯,我端起酒杯,两道殷红的曲线优雅地向前延伸,在空中交汇,发出悦耳的脆响。轻轻碰杯之后,我们各自抿了一口,然后,你问:“好!交代一下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吧。”我却再喝了一口,沉吟不语。你催道:“烦,可不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回答我。你们O血型的人怎么都是这温吞水德性。” 我笑而仍旧不答。你把你的酒杯递了过来,送到我的嘴唇边,我张口啜了一小口。你问:“被赶出来的?”我笑了一笑,仍旧不答。只把我的酒杯递到你的唇边,你抿了一口。我终于开口说道:“坐飞机来的。”你哭笑不得,说:“废话,又不是难民,又不是古时候,当然不是坐船来的。也不是坐马车来的,更不是走来的。我是问,你怎么找到理由的。我的笨…笨呢!”
电话铃声这个时候又不合适宜地大作起来,犹如严重抗议一样。打断得也好,何必交待呢?怎么来的,不重要;为什么来的,才重要。目的比手段更重要嘛。你恨恨地骂了一声:“今天怎么了,电话老是不断。”一边骂着,你还是拖沓着步子走向了电话。“Hello!!!” 说出来,却仿佛一声骂。接着,你的腔调像戏法一样变得柔顺了。“人家刚才在方便嘛,有什么急事?”那头肯定是你老公,他一定在责备你为什么迟迟不来接电话。“好的,那就别上班了,回来休息嘛。”你压低声音,仿佛怕我听见一样,但我还是听见了,你的语调里明显流露出只有在亲人间才会有的那种关切。
放下电话,你对我两手一摊,说道:“对不起喽。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今天上午因为有个会,才强撑着去上班。会开完了,他说头痛,想回家休息。”
我问:“他说几点回来?”你答:“十一点半。”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面正好指着十一点。我上前去,双手把你抱起来,急不可耐地说:“那我们还有时间。”你警惕地问道:“什么,你要干什么?”我说:“走,吃你。”我抱着你,心急火燎地往客厅的沙发大步走去,就像玛雅人祭师走向夕阳中的祭坛。
你吼道:“荒唐,放下我。他就要回来了,你快走吧。我们可以再见面的。”我压过你的声音,斩钉截铁一般,大吼道:“为了这个时刻,我已经酝酿了太久,等待了太久了。我从天上飞过来,就为了要你,现在我就要,亲爱的。”
就在这时,几声嘲弄般的鸟鸣破空而来,你似乎得救一样,说:“别闹,好不好了,等我看看是谁发给我短信了。”我只好把你放下地来,你就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把纷乱的睡衣重新系好,走到沙发那里,捡起手机来。然后,对我说:“幸好看了,我都忘了。今天下午,我儿子他们网球队要比赛,轮到我家负责买饮料呢。刚才是一个家长发来的短信,提醒我们呢!等会,我得去Costco跑一趟,把饮料买回来。哎呦,今天忙死了,下午,我还得带我女儿去看医生呢。”我早已等得不耐烦,抱怨起来:“所以,我们要只争朝夕,别再耽误时间了。”可是,你似乎在有意消磨时间,说:“我得回个信,让人家放心。”
我又冲上去,把你抱起来,并一边禁不住朗诵起曾经传诵在我们之间的那首经典诗歌。
那就到撒哈拉去吧
丢下细软
丢下跑车
丢下名节
通常你应该接着朗诵:
我做酋长
你去狩猎捕鱼
但你却不接茬,眼看刚才被我撩拨起来的荷尔蒙气息就以可怕的速度急剧消退了。你以平静的口气说:“其实,我是母仪天下的,不希望你离我太近,最美好的距离还是在网络的两个末端。我们之间最好就只有柏拉图那样的情愫就行了,千万别走到现实生活里。”
你一边这样说,一边慌乱地挣扎着,可却像我钓上来的一条鱼,在我的手心里徒劳地蹦跳着,逃不回水里。
你被横置在沙发上,沙发上的红花图案顿时把你簇拥着,恍然是我某个梦里的新娘。我手忙脚乱,企图退去你的睡衣,你把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我一只手去拉扯开你的双手,另一只手去撕开你的睡衣。无奈,我一只手总是难敌你的两只手,刚刚把你的两只手勉强控制住,待我腾出一只手来去另外的操作,你的手又像泥鳅滑出来捣乱。我发现,我必须要有第三只手,才能完成这个使命。我停下来,求道:“亲爱的,就三分钟,都不行吗?你在网上老是说要F我,要F我,各种寡廉鲜耻的荡妇语言都随口飙出,我来了,你却表现得像淑女了,你好伪君子啊!” 你不容置疑地说:“不行,快走吧!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发现了,乍办?难道真要私奔撒哈拉?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这时,我才发现沙发旁边的桌子上立着你家的全家福,你老公和一双儿女仿佛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不禁有些发毛起来,伸手把镜框来个180度的扭转。我有些沮丧,不相信似地问:“啊,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勾引了人,看人家被勾引了,又残酷地拒绝人家。你简直就是一个坏女人!”
一说到这里,我真的气恼了。我一定要马上获得你,刻不容缓。我用胳膊挡住你的双手,另一只手去脱你的内裤。那是一条窄窄的黑色的蕾丝边的内裤,覆盖的部分若隐若现,充满了罪恶的诱惑。我像弹簧一样,顿时又被激发起来。雄性荷尔蒙的热流在我的身体里四处乱窜,我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你低沉地冷冷说道:“喂,你真要蛮干啊。再闹,我要给警察打电话了啊。”
这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个严肃的最后通谍。我双手突然僵硬了,像沉寂的战场上苏醒过来的战士,慢慢站立起来。你略为整理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你红着脸,安慰道:“啊,开玩笑的,看把你吓得。你找到了住处了吗?如果没有,我来安排,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嘛。明天中午,我请你去吃午饭。有个刚开张的韩国餐馆可好吃了,我们就去那里。”
我有些萎顿,情欲刹那间像水银洒到地上,随即就泄得无影无踪。那一刻,我才明白,寄生于网络的爱,再死去活来,都如此轻飘,轻飘得如同嘴里精心吐出的的一个圆润的烟圈,在婚姻的世界里,转瞬就破碎得彻彻底底。我没有理你,大梦初醒一样,拉扯了一下衣冠,往门外走去。出门的时候,我把门一摔,一声巨响,门似乎要从门框里蹦了出来,激烈跳动了几下,却还是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