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第一个黑人橄榄球职业运动员
木愉
以前的黑人街坊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参加新年爬梯。黑人夫妇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男的来自肯尼亚，是政治系的教授；女的从美国新奥尔良来，是大学的妇女研究中心主任，也是一个律师。一家今年春天搬了家，到了另外一个社区，住进了更大的房子。
到他们家的时候，还没有其它客人。女主人立即先入主题，要我们拿了盘子，要了食品，然后就坐到厨房里的一张桌子上。
才刚刚开吃，门铃响起，来了一对老年黑人夫妇，看去都儒雅。再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客人，除了一个白人妇女，都是黑人兄弟姐妹。后来看那个白人妇女跟着一个混血儿童跑，才知道她是来客中一个黑人的配偶。
那个黑老头叫乔治，在厨房那端，大声嚷嚷：“我的盘子在哪里？”女主人指点了，他就拿了一大盘，然后和另外一对黑人教授跟我们同坐一桌。他说他在本地已经住了五十多年了，我们就好奇地问：“那时布鲁明顿一定跟现在很不一样。”他说，当然了，于是就告诉我们他是如何来到布鲁明顿的，那时布鲁明顿什么样。不到几分钟，老人就成了核心人物。他吐字清晰，句子考究而完整，就像在给我们作讲座。
听老人从容不迫地聊着，才发现他老人家是个传奇人物。他的全名是George Taliaferro。
他是美国第一个黑人职业橄榄球运动员，来自印第安纳北部的甘瑞。甘瑞也是迈克·杰克逊的家乡。那里是一个钢城，浓烟常年笼罩在城市长空。我们每次从那里经过，都庆幸没有在那里生活。乔治在高中的时候，就是一个优秀的橄榄球运动员了。
高中毕业后，印第安纳大学给他奖学金，让他一边打球，一边读书。大学毕业后，他被征召入伍，十八个月后，他复员了，就开始打职业橄榄球。
乔治当然是一个很杰出的运动员，他可以打所有七个位置，这在橄榄球史上很少见，甚至没有。其实乔治并不健壮，打球那会儿，他才185磅。
他读的高中是个黑人高中，很穷。球员们穿的运动服都是大学捐赠来的旧衣服。他穿上那些运动服，还得用胶布作适当的粘连，才能让运动服合身。一双运动鞋，他穿了三年，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就把鞋擦得光光亮亮，次日再穿。
刚刚到印第安纳大学的时候，他很苦闷。那时，甘瑞那里没有种种隔离，但是，在美国的其它很多地方，种族隔离还很盛行，印第安纳大学以及所在的小镇也不例外。诸如餐馆、游泳池的好多公共场合，黑人都不能去。他跟父亲诉苦，父亲问，你到那里是去干什么的？他答来打球和受教育啊。这么回答了，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从此一门心思打球和读书。成了校队的主力和一个优秀的学生。
那个激动人心的赛季的最后一场，他跟随队伍到密西根比赛，打败了对手，以一场不败的记录夺得了赛区冠军，六十年过去，这个记录至今仍旧保持。也就是在那场比赛之后，对方的教练跟队员们说，下个赛季，我们就有希望了，因为乔治不会再打球。
原来，乔治被做了手脚。那个教练通过关系，把乔治的户籍关系转到了芝加哥，又让芝加哥征兵当局把他征了兵。不过，当兵这段经历并没有成为乔治的苦难一页。笑对人生的他就在这个时候跟一个黑人姑娘认识，并大胆地把她追到了手。他跟她一起养育了四个女儿，个个都接受了高等教育。
黑人享受跟白人一样的平等权利，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情。而乔治的成就都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所获得的。天份当然很重要，但态度更为重要。乔治天性乐观，不让布鲁明顿的种种种族隔离环境影响自己。
回忆起那些种族隔离的情形，他很平静。那时的布鲁明顿，黑人都住在西边，不能住东边。东边只有一家人可以收留黑人，他得以住在那里。每次打球，他必须通过特别的通道进出。球队那年得到Big Ten赛区的冠军，校方发了一个小小的橄榄球作奖励，球上镶嵌了好些宝石。但是他和另一个黑人队员都不能参加获奖仪式。教练是后来才把那个珍贵的橄榄球带给他的。
他把他的成功归功于他的父母。他的父亲只读了小学四年级，而他的母亲只读了小时六年级。但他们都充满智慧。乔治到印第安纳大学读书的时候，他父亲叮嘱的只有两个词：“Behave yourselves!”（管好你自己）。乔治明白受教育的重要意义，布鲁明顿的种族隔离环境使得他不能光顾酒吧、游泳池、电影院以及很多娱乐场所，他因祸得福，一心一意地学习，最终拿到了硕士学位。
乔治的谈吐让我们感佩不已，我们问他，是不是好多地方都邀请他去演讲。他得意地说，他已经接到了本赛季超级碗大赛委员会的邀请，去给赞助商们演讲。
我们一再对他的传奇人生惊叹，他说他的传记已经出版了，并要我们等会儿。不一会儿，他就开车回家，为我们拿来了他的传记。那是他一个白人女学生为他写的，写了十二年。我们非常荣幸得得到了有他签名的传记，还不满意，又叫他在扉页上给小儿子写一句励志的话。他就写了“Be the best you can be。”圣诞节的时候，小儿子就问给他什么礼物了。没有想周全，就一直没有给他礼物。想不到，这个缺憾一下就补足了。圣诞过了，再送礼物，就失去了时效性。好在接着就是新年，那就把这本书当成新年礼物吧。这个礼物是不是既厚重，又别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