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刊《东西》第185期
(原公众号文章由李文心组稿、凌岚编发。)
一 澎湖,开出租的女孩
我与她,偶然相遇,从此不再见面,没有机会再去找她,甚至连她的联络方式都丢了。
可是,在我的心里,某一个角落,一直住着她,与“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一起,暖暖的,柔柔的。
外婆的澎湖湾,一个漂亮、善良、活泼而直爽的开出租的女孩,带给我一段终身难忘的澎湖之旅。
2002年1月,第一次去向往已久的澎湖。
走出澎湖机场,心里有些怯怯的,因为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加上台湾朋友告诉我澎湖有些乱,我又是一个人!
心里打鼓,却又很怕周围人看出我的胆怯,我想,先找一辆车再说,最好是女司机。让我很高兴的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
我一上车,她就开始很兴奋地跟我聊她刚刚结束不久的台北之旅,她说还是比较喜欢澎湖,“虽然这里不繁华,但是呆着很舒服。”然后她跟我聊她的家庭、她的孩子,我原以为她还很小,她说她28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她的坦率解除了我的戒备心理,我告诉她其实我是大陆的记者,在澎湖只停留五个小时,如果她方便的话,希望除了风景点以外,能带我去看看澎湖百姓的生活,看看台湾老兵住过的眷村。
她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我:“怎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大陆人?”
我问她:“大陆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倒不是。”
她说她从没有到过大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到大陆旅游一趟,“听说你们那边很好玩。”我递给她一张名片,让她到大陆时找我,她非常高兴。
很快,我们就象多年的闺蜜一样,聊起了自己的初恋、家庭和孩子。
根据我的时间,她帮我安排了一条最科学的路线,让我有跟澎湖人聊天的时间,看到了所有我想看的景点和老兵眷村。让我最开心的节目是去海滩捡贝壳,到海岸上采仙人掌果实。
澎湖的海滩非常洁净,最难得的是铺满了色彩斑斓的贝壳,我从沙滩这头走到那头,恨不得用笤帚把它们全扫进我的旅行袋。
贝壳没捡够,她又带我去看整片的仙人掌,因为海风太大了,澎湖的仙人掌是长不高的,但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的,一朵、一朵黄色的小花缀在苍绿的仙人掌上,煞是好看。
她告诉我:全台湾只有澎湖的仙人掌果实是可以吃的,而且这种果实因为生长期长,又是纯天然的,所以营养非常丰富,她有空就采摘,还做点把仙人掌果卖到台北的小生意。
她摘下一个,处理以后送到我的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让我满口生津。仙人掌果皮是红色的,里边的仁也是红色的,天然的红色素把我的嘴唇染得通红。
她随身带着一套工具,因为仙人掌全身都是刺,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在一大丛仙人掌前,我象个孩子似地跟她一起找仙人掌果,用大钳子夹下来,然后把上面的刺去掉,馋了就立刻剥皮吃一个,其他的收获在小篮子里。
短短的半个小时,我们采摘了一篮子,这些宝贝被我带回台北,送给每一个来看我的朋友,有些王婆卖瓜地告诉台湾朋友:“这些只有澎湖才有的。”
中午,在我的请求下,她带我去一个大陆新娘家采访,到门口,她却不进去。
采访完在澎湖生活得很不幸福的大陆新娘,走出来看见她正眼巴巴地等在外面,我问:“还有别的大陆新娘吗?”
她低着头说:“我就知道这个。”
我有些失望地跟她上车,转脸看她,发现她的眼睛里竟盈满泪水。
“你怎么啦?”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因为带我到处走遇到什么麻烦。毕竟我是来自大陆的记者,那个时候很敏感。
“我不想让你看到大陆来的人在这里那么可怜!这些女孩子都是被婚介给骗来的,以为到这里来享福,其实,都是嫁给那些最穷最懒或者有残疾的人啊!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乡好啊!”
善良的姑娘!我抓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说:“你不用难过,到哪里都有幸福的人,也有不幸的人。”
她破涕为笑:“祝你幸福!”
我也笑了:“也祝你幸福!”
幸福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填满我们的心,一直延伸着,延续着,到现在,那感觉依旧从北京弥漫到澎湖,而她,必定将那感觉从澎湖弥漫到北京……
二 两个女生的紫色梦
两个怀着紫色梦想的女生——台北银行职员慧君、高雄钢琴教师庭妃,带着两百万台币,十年前选择台中新社乡的山林悄悄住下,种熏衣草、开咖啡店,一步一个脚印迈出了人生的奇幻之旅。如今,熏衣草女生已经成为拥有五大品牌的台湾休闲文创产业小巨人,民宿还开到了日本北海道。
2012年8月12日,随台中友人、台湾非凡音广播电台执行长朱淑华一起去寻找“熏衣草森林”,庭妃在那里等着我们。
在盘山路上饶来饶去,不长的距离却感觉非常遥远,明明看见紫色的指示牌了却还在山路间颠簸,有些晕车的我开始疑虑这趟旅行的意义。
庭妃说,如果路途不那么遥远和曲折,怎能找到这么宁静的所在?而她,当年为了买菜、购物,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出门,为赶在九点前回到山里营业;有时候晚上出山,回来时,山间一片漆黑,找不到路,又惊又怕。
当大家徜徉在熏衣草森林,沐浴在花草的香雾之中,感受洗涤心灵的安宁,沉浸在浪漫的白日梦里,怎知那两个当年只有两百万台币的女生,在山林里一点一点地构筑着梦想,自己学着做各色料理、自己学着煮咖啡、自己学着盖房子、自己学着种熏衣草……几多艰辛、几多困苦,却执着于自己的紫色梦想。
我去的时候,不是熏衣草开花的季节,但是到处开满紫色的花。庭妃说,她们喜欢紫色,当然这里紫色的花最多,还有各种漂亮而有药用价值的花草,每一种花草旁都有可爱的介绍标牌。
其实,这里也不是熏衣草适宜生长的地方。庭妃说,每天都要去看,哪些熏衣草干枯了,马上种上新的,很辛苦。
熏衣草有个念起来很好听的英文名字:Lavender,源自于拉丁文,意谓“洗涤”。
于是,进到熏衣草森林园中,必然要先举行净身仪式,当你路过“香草铺子”,看过一只懒懒的小熊,便走进净身区,轻轻一按按扭,有着淡淡熏衣草香的水雾立刻把你包围起来,猛吸一口,感觉身心都在瞬间得到洗涤,顿时心旷神怡。
熏衣草森林里的标牌是最有特色的,各种卡通图画、标志,那都是喜欢画画的慧君的作品;熏衣草森林里飘着轻柔的音乐,那是喜欢音乐的庭妃的作品,每周日还有音乐会,庭妃会亲自在园中演奏钢琴。
庭妃说,梦想实现了,在自己的园区里画画、写作、演奏,很惬意。就比如你来的路虽然崎岖,到了这里,可以坐下来喝咖啡、喝熏衣草茶,享受山水的浪漫和以"花、草"为食材的料理,很惬意。
我坐在一间教室里,那是住宿在这里“缓慢民宿”的人们上课的地方,她们每年高薪聘请全台湾最有个性的管理人员来当民宿的主人,主人有一个任务就是要给住宿的客人上课,课题包罗万象、随性选择。
庭妃怡然自得地坐在我的对面,她背后的大玻璃窗外是满目绿色,她说,那是她们一点一点种上去的青草。
我喝着花草茶。特别配制的花草茶茶香,沁入心脾。
听庭妃讲她和慧君的故事。她穿着印有两个女生卡通图案的紫色T恤,幽幽道来,眼神有些迷离。她指着图案说,那个穿高跟鞋的、纤巧的女生是慧君,慧君生病了,很严重,她心痛。
庭妃让我们去山顶看许愿树,那是她和慧君的信心所在,每次遇到挫折,她们总是把自己的心愿写成纸条挂在大树上,于是困难就会迎刃而解。
熏衣草森林还有非常贴心的邮寄明信片服务,购买一张慧君亲手设计的明信片,写完后投入卡通木制小信箱中,熏衣草森林就会负责邮寄给你的情人、朋友和家人,让他们感受来自山林的祝福;你也可以寄给自己,因为邮寄缓慢,你回到家中,信还没到呢,于是,看到自己写的明信片,便重回那个远离尘嚣的紫色梦中。
因为坚持,庭妃和慧君终于实现她们紫色的梦想——熏衣草森林,而熏衣草森林的芬芳和浪漫,让我们寻找到一份来自自然、凝聚爱的感动。
三 许大律师
“聪玲,我来北京啦。”接到许文彬大律师的电话,一点都不奇怪,他来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我们在说,遍插茱萸少一人。你什么时候来台北啊?”这时候,他一定是跟大陆记者在一起。
早些年,几乎每一位驻点采访台湾的大陆记者都有过被许律师 “送旧迎新”的经历:各媒体的记者都忙着工作,却在许律师安排的聚会上相见了,留下满桌的谈笑风生。
“今天我们又要送旧迎新啦,新华社的两位要回北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两位昨天刚刚来到台北……”许律师总是这样笑咪咪的开场,于是我们互相看看,会心一笑。
记者们印象深刻的,是许大律师可以脱口而出朗诵唐诗宋词,即兴发挥赋诗吟句,还能倒背如流秀出一段大陆各个时期的流行口号,诸如“五讲四美三热爱”、“八荣八耻”等等,熟练程度足以让功课不够好的大陆记者暗自羞愧。
在台北偶尔看到过一个电视节目,讲述一个被冤枉为杀人犯的囚徒在绝望中度过数年后终于洗清冤情的曲折故事,那个让他获得新生的律师就是许文彬。当时非常惊讶,打电话给许律师,他淡淡一笑:“人家是受冤枉的,帮他是应该的。”
他曾参与轰动一时的海南岛台商林智贤一家三口被害案、“千岛湖事件”等案件的处理工作。面对棘手的重大案件,他以刑事专家的身份,维护公理,打击犯罪,降低歧见,化解纷争,给两岸有关人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文彬大律师的身份很特别,从1996年起被聘为台湾领导人的“国策顾问”,当过陈水扁的“国策顾问”,如今又是马英九的“国策顾问”。不管时局、身份怎样变化,许律师对两岸交流交往的热衷和热情始终没变,在各类报刊上撰文为两岸的和谐发展呼吁、建言;创立“中华两岸文经观光协会”,每年数次带团到大陆来参加各类交流活动,也邀请、接待了几十个访问台湾的大陆团体,为两岸的文化经贸交流合作劳累奔波,可谓两岸关系的搭桥人。
每年到陕西参加清明公祭轩辕黄帝活动、到河南参加黄帝故里拜祖大典是许律师最高兴的事情,当他代表台湾同胞向中华始祖净手上香、敬献花篮的时候,他总是无比激动。许文彬说,他的家族是闽南后裔,远祖来自河南许昌。每一次祭拜时,他都为自己是炎黄子孙感到自豪。
许大律师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喜欢他创作的诗文被媒体刊登、转载。2010年他从河南参加黄帝故里拜祖大典后来到北京继续参访,告诉我他的诗作已经在某家媒体发表了,我看到原作竟然就是写在当地宾馆的便笺上,觉得很有趣,就用照相机拍下来,发表到我们电台的“你好台湾”网上,许律师看到后,象个孩子似地打电话来谢我。
那么,就以许大律师创作的诗歌作为本文的尾声:
拜祖感怀
拜祖上香情意浓,
桃红柳绿喜相逢;
聚首中原颂华夏,
优秀文化永传承。
四 清风绿云《雨荷》边,亭亭玉立《女强人》
——我的台湾大姐著名作家朱秀娟
想这个标题想了很久,写这篇文章也迟疑很长时间。直到前天接到朱秀娟大姐的电话——她来北京了,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作协首次发展入会的三位台湾作家之一,来参加中国作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
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仿佛看到她的身影: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依然腰板挺直;骄傲的女强人,却如雨后青荷般温婉秀丽;三十多部作品累积起丰富的人生,依旧那么单纯,写贺年卡、跟先生撒娇……于是,我想起她的作品,于是有了标题:清风绿云《雨荷》边,亭亭玉立《女强人》。
这次来北京,朱大姐除了参加中国作协代表大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到中国现代文学馆跟她自己的雕像合影,她可爱地说,回台湾可有得“秀”了。
2005年3月,以《女强人》享誉台湾文坛的朱秀娟大姐将手稿等创作资料约40箱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这些珍贵的文物资料,几乎涵盖了朱秀娟全部的创作生活,对研究她的文学创作道路和台湾当代文学有着重要的价值。
代表中国现代文学馆接受捐赠的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兼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陈建功在致辞中表示:朱女士是台湾著作等身的著名作家,她的捐赠是我馆迄今收到的台湾省作家最为丰厚的个人捐赠。为了感谢朱秀娟女士对中国现代文学馆事业的支持,以及对海峡两岸文学交流所做的贡献,我馆将建立朱秀娟文库,永久保存这批珍贵的文物文献资料。
这次来北京,朱大姐就想着要去现代文学馆照相,她说,那里有她的雕像,跟她“蛮象的”。
第一次见到朱大姐,是在2004年5月的台北,当时人多,也没有说太多话,不料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她的电话,非得请我吃饭。我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却不料她一口一个“小匪谍”的叫我,然后就是一通发泄:“我也想开枪,‘梆、梆’地开枪!”不是对准我,而是对准那些在台湾选举中开枪的人——因“两颗长眼睛的子弹”,民进党民调落后的情况发生了180度的翻盘。当时的环境下,热爱中华文化、喜欢京剧艺术、期盼中国早日统一的朱秀娟大姐非常压抑,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聊天说话,倾诉她满腔的愤慨。
“为什么叫我小匪谍?”等她一阵炮轰之后,我问她。
“以前不是互相叫匪吗?共匪,蒋匪。”她乐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喜欢你才这样叫你!”
我亲爱的朱大姐!
无论我去台北还是她来北京,我们必不可少的相聚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体验之一。
写作也许是我们的事业,也许是我们的爱好。朱秀娟大姐是一位企业家,她从不以赚钱为目的写作,因为她认为那样会影响写作的质量。虽然她的好多本书进入到台湾畅销书的排行榜,在大陆出版的小说也受到读者的追捧,但她始终坚持“以商养文“的理念。
诚如陈建功所评价的:“丰富的生活阅历、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和开放豪爽的现代人性格,使她的作品题材广泛、笔力雄劲,显示出不竭的才情。”
因从小喜欢写日记而坚持写作成为著名作家的朱大姐,名片上给自己的头衔是:朱秀娟,小说作者。
她说:“谦逊点,给自己留点空间吧。”
于是,我永远地记住了:“谦逊点,给自己留点空间吧。”
五 纹面老人方阿妹的歌
在溪谷腰带的部落,
有人看到,
千年以前传递的光影,
青绿或者黛墨,
他们一同发出山林的光泽,
有人说那是黥面,
我说那是山灵的魂魄。
……
这是一位台湾泰雅诗人的诗篇。
黥面,也就是纹面,外人觉得非常神秘,而在泰雅人看来,纹面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情,是与祖灵对话的符号。
以前看到纹面老人都是照片上的,2007年去花莲,终于见到一位可爱的泰雅纹面老人:90高龄的纹面老人方阿妹。
老人的家坐落在花莲北部山区的民享部落,她那布满皱纹的额头中央有一道竖着的黑色暗纹,80多载的岁月沧桑已经将原本所刻的图案涂抹得模糊不清了。虽然有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但从她眼睛、鼻梁、嘴唇和脸庞的线条轮廓可以看出老人年轻时的天生丽质。
老人坐在她的屋子前,身后是她自己独居的土房,斜后方是绿油油的菜地,这么大的年纪了,她还是每天劳作,自己种蔬菜,我们特意到后院去看了看,有高丽菜、大葱和山苏。
带我们去看望她的,是著名的泰雅文化工作者田贵实。田贵实告诉我们,总人口约为9万人的泰雅人主要分布在台湾北部中央山脉两侧以及花莲、宜兰等山区。纹面,曾是泰雅人区别于其他台湾少数民族族群的重要生命礼俗,是成人的标记,也是荣耀与责任的象征。同时,纹面还有辟邪、美观和祖灵识别的作用,经过完整纹面的泰雅男女生便可受到族人的认可、敬重,死后则可顺利通过“彩虹桥”,到达祖灵承诺的安息之乡。
泰雅人纹面的风俗相传已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但是在日据时期遭到严厉禁止,被认为是一种野蛮的遗风。1913年,日本政府通令泰雅人全面禁止刺青。但在边远的深山部落,纹面习俗依然延续,到1939年才完全停止纹面。
田贵实把我们带到纹面老人方阿妹的家,就象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田贵实跟老人象一对母子一般亲热。
我坐在老人的对面,手里举着录音机,老人很高兴,给我们唱起歌来,田贵实给我们翻译说,那是老人表示对我们的欢迎,也对我们表示祝福。
虽然年纪那么大了,方阿妈依旧记得很多往事。她记得日本人来之前,他们部落还住在山上一个叫“碧绿神木”的地方,后来是日本人把他们从山上赶了下来。
老人记得她的额纹是在6岁时请家族里一位做部落纹面师的亲戚纹的。“好痛的,我额头都肿了好长时间。”老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笑着,然后停顿了下来,望着天空,楞了一会儿神,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
她的同辈中有很多人都没有纹面,因为那时日本人占领了台湾,不让泰雅人纹面了。日本人见到她的额纹还骂她,所以她后来就没有再纹颊纹。
老人说话的声音和唱歌的声音一样好听,轻柔得象是耳语。九十年的沧桑苦难,似乎没有破坏她天生达观的个性。她告诉我们,他们的部落从山里迁到平地后,大家都非常穷,因为他们原来都是狩猎为生,如今要种地,部落的人都不大会,只种些玉米、地瓜、小米和芋头,加上二战爆发后,日本人从部落里抓走了许多壮丁去帮他们打仗,剩下老人、孩子和女人,生活就更辛苦了。
如今,老人靠每月6000元新台币的老人年金生活。老伴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她有一个女儿,但她不愿搬出去和女儿一起住,每天自己劳作,自己照顾自己。她很不满意现在部落的年轻人不重视传统文化,她说:现在部落里的小孩不会讲泰雅人的母语了。她跟他们说母语,他们还会说“你讲的话不好听啦。”
我想跟老人合影,老人很不自在地一直追问着田贵实什么,田贵实也一直安慰着她。原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头发乱了,担心自己的模样不好看。
我连忙说:“您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听到田贵实的翻译,老人开心地笑了。
临走,我们留给老人几千新台币表达一点小小的心意。老人很动情地唱歌给我们送行。走出好远,我的耳边依旧回响着老人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