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非洲人

作者 03月11日2019年

(看今年两部黑人主打影片《黑豹》和《绿皮书》在奥斯卡受尽关注,想起两年前写的这篇文章,首载于《世界日报》副刊。)

    2016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在一片“奥斯卡太白”、明目张胆歧视黑人的闹哄声中开幕,又在一片主持人开了太多种族玩笑、甚至涉嫌歧视亚裔的指责声中结束。显然,电影行业的种族话题不会因为今年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结束而罢休,估计底下的几个电影节上,这个话题都要被一提再提。就像不久之前的柏林电影节上,评委主席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就被追问这个种族问题。

    面对如此烫手山芋,中国观众喜爱、并戏称她为“梅姨”的斯特里普举重若轻地回应了一句:“我们都是非洲人”。她本想就此表达大家“本是同根生”,没有理由“‘歧视’何太急”,而电影艺术如此丰富,每一个族裔的生活、文化、文明和人性,都会、也应该被全方位、多角度地通过电影镜头和电影语言表达出来。没想到的是,很多人对她的说法特别不以为然,甚至要求她收回说法、公开道歉等等。读者如我“也是醉了”,啼笑皆非之余,却又几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

    在我看来,这一番“奥斯卡太白”的喧嚣多少是不值一哂。好莱坞是一个大世界,一项大产业。即使是白人从业人员,又有多少人终生遗憾不曾抱得小金人?就说今年的最佳男主角莱昂拉多·迪卡普里奥,纯正的白人演员,少年得志,屡获提名却屡次陪跑,难道他可以说奥斯卡歧视他长得帅、歧视他的角色性格都太戏剧化吗?

    也许,今年连庄获得最佳导演的墨西哥裔导演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更有发言权。很多人记住的是他今昨两年凭借《荒野猎人》和《鸟人》连庄得奖,却很少有人提及他在2006年就以《巴比塔》(Babel)入围最佳导演竞赛单元,更分别在2000年以《愛情像母狗》(Amores Perros)、2010年以《最後的美麗》(Biutiful)、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名单,2003年还出品了《靈魂的重量》(21 Grams)这样高质量的电影作品。

    我甚至想,许多人对斯特里普的言论颇有微词,其实是不是更因为她是奥斯卡的大赢家:曾经三次获奖,两次最佳女主角,一次最佳女配角。然而更令人瞩目的是她曾经19次获得提名,很显然那16次没获奖的年份,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她表演不好,而是评审和大众们都希望看见新的获奖者:人心就永远是这样同情弱者,自觉或不自觉地嫉妒着强者的。真不知道斯特里普应不应该抱怨一番:奥斯卡对她明显有歧视之嫌,不愿意让她霸占太多小金人嘛!

    要说奥斯卡被人诟病和恶搞的、“最有趣”的不公正和歧视,大概非性别一项莫属。曾经有人提议,既然表演项目里男女分项,既有最佳男主(配)角,又有最佳女主(配)角,照此推理,是不是还应该把最佳导演也分成两个奖:最佳男导演和最佳女导演?要知道这八十几年里,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女性可是屈指可数。如果一意孤行不改规则,这对女性导演赤裸裸的歧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如果依此类推,奥斯卡难不成还应该分别选出最佳白人导演、最佳黑人导演、最佳亚裔导演等等不成?

    个人感觉,这些年来奥斯卡为了达到政治正确,早已经是不遗余力地修正自己。但是娱问题在于电影不仅是艺术,而且也是娱乐产业,尤其是在好莱坞如此成功将它变成了一个全球性的产业,也难怪大家都要分杯羹。对于诺贝尔文学奖,大概没人会去说“为什么黑人获奖者太少”之类话语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中国人的奥斯卡情节。中国大陆的N代导演在各大电影节都有斩获,唯独在奥斯卡上到现在还不曾捧得一个小金人,甚至获得提名也是难得的殊荣,以致一度也听得中国人不受奥斯卡青睐的“怨妇”言论。令人欣慰的是,在李安凭借游走于中西文化之间的深厚功力和长达二十多年的不断努力,终于在奥斯卡舞台梅开三度:2000年他执导的《卧虎藏龙》获最佳外语片,2005年《断背山》和2012年《Pi的生活》则助他获得最佳导演,而此种有关歧视的闪烁之词也渐渐消弭于无声。

    如果稍稍抛开电影的纯艺术标准,微微注重一下娱乐价值,其实在华语世界里,我们既有金鸡、金像、金马等电影奖项争奇斗艳,还有在北京、上海、香港等各大城市举办的、各种各样的电影节吸人眼球。男女演员们在各式红毯上摆出各种Pose、出尽风头的新闻,常常充斥娱乐版头条。一句话:没有奥斯卡,我们玩得也挺欢;歧视?爱干嘛干嘛去吧!

    也许还得引用某位政治家的说法: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而在奥斯卡和电影世界,不管你是白人、黑人还是其他有色人种,只要你拍出了好的电影,在传媒和通讯如此发达的当今世界,是金子总会闪光的道理,大约比任何时候都更贴近事实。

    重温梅姨原话,“我们都是非洲人”。我忽然觉得更可如此理解:在奥斯卡面前,各色人种都是非洲人,都接受一样严格的、犹如“歧视”的筛选和检验。如果这是一种“歧视”,无疑对电影艺术的水涨船高有最好的推进作用。今年奥斯卡的宣传标语:“我们都做金光灿灿的梦(We all dream in gold)”,显然也暗扣肤色和歧视的话题。这话题说说可以,非要把它上升到绑架艺术评判的高度,所谓“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就叫人百般不是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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