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州REDDING的火車站﹐是一個美麗的小站。週圍群山環繞﹐晚霞的余光照在小站的草坪上﹐顯得柔情蜜意。站台下的小溪﹐嘩嘩地流淌﹐遠處樹上的鳥兒不時發出陣陣鳴啼﹐讓人感到置身于大自然的懷抱﹐使人有一種眷戀之意﹐不愿離開這美麗迷人的小站。然而﹐夕陽隨著時間的移動﹐把一個美麗的黃昏﹐悄悄地從我的身邊帶走﹐小站寂靜無人﹐在我的身邊只有空空蕩蕩的長椅和一片遐思的空間……
天漸漸地黑了﹐望著長長的鐵軌在夕陽中漸漸消失﹐天空下起了小雨﹐週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遠處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此刻﹐我的心也變得沉重﹐一種無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此刻﹐我再也無心賞析大自然的景色﹐我的心沉浸在無奈的回憶中……不禁想起了剛剛來到美國的時候……
那是1999年4月初﹐我和其他人一樣帶著一個美國夢﹐來到了這個東方人嚮往的西方世界﹐開始尋找遙遠的夢。晚上8點多﹐飛機在華盛頓降落。出關後﹐我和同機來的朋友﹐來到一個老鄉家中﹐便在搭起的地鋪上住下﹐這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當時住著四個人﹐小屋裡發出一股潮湿的霉氣。望著這間小屋﹐此時的我好象一個被遺棄在外的流浪孤兒﹐整個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漂流。我不知道怎樣渡過了來美國的第一個不眠之夜﹐這就是來美國的第一站。
第二天清晨﹐在老鄉的幫助下﹐買了一張去往芝加哥的灰狗(長途)巴士票﹐踏上了來美國第一次飄動的人生旅程。開始的時候﹐還有心思看看窗外的景色﹐覺得仿彿置身于美國的自然景色之中。汽車行使了十幾個小時﹐也不知是什麼時間天又亮了。
到了芝加哥﹐我住在了一個小旅館裡。在那裡我結識了一位來自北京的留學生。之後﹐她帶我來到了芝加哥的唐人街﹐在那裡我見到了華人﹐終於有了一絲的安慰。我不懂英語﹐只有見到了華人好象才會講話﹐她比我早來兩年﹐懂得很多美國的生活經驗。那一段時間﹐她經常利用休息的時間到旅館來看我﹐向我介紹一些在美國的學習﹑工作﹐也聊到了在美國辛苦的生活。她給了我很多的鼓勵﹐就這樣﹐我們成為了摯友。不久﹐她幫我到職介所找到了一份餐館工作﹐地點是肯塔基州﹐於是我又要離開芝加哥﹐離開剛剛認識的朋友。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很久……。她告訴我﹐她也和別人一樣有著美國夢﹐渴望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一切。她說還有兩年就畢業了﹐她也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將是什麼樣子的。她望著我的眼睛﹐仿彿要向我訴說什麼。也許是一个作家的感覺﹐在她的眼睛理﹐仿彿告訴了我她那顆純潔的心﹐渴望擁有的那份真誠和愛的懵懂﹐渴望一個成熟的生命在她的心底﹐她更渴望真正走進自己的人生驛站。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是什麼﹐是幸福還是痛苦﹖是成功還是失敗﹖是擁有還是失落﹖這一切的答案﹐對她對我都是一個谜……
第二天早上﹐我來到了車站﹐車站的人不多。我四處張望﹐我一直在人尋找她。多想再見她一面﹐因為我不知道以後是否還能見到她﹐也不知道我的下一個人生小站要停在那裡。不知什麼原因她沒有來送我﹐車就要開了﹐我拖着沉重腳步﹐登上了開往肯塔基州的長途巴士﹐又一次開始了我的漂泊人生。半個月後我又回到了芝加哥﹐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我的另一位朋友告訴我說她去了加州。她還留給我一封信﹐我急匆匆地將信打開﹐信上只有幾行字﹕“詩人﹕請原諒我沒有告诉你﹐我怕我的心情影響你。美國是現實的﹐放棄浪漫的夢﹐走進現實的生活吧。祝你一路開心﹗你的朋友楠楠﹐1999年4月于芝城。”那時候﹐我仿彿看到了她天真﹑純潔的心﹐我為之欣慰﹐同時也感到擔心﹐她就這樣走了﹐一個人在尋找著自己的路﹐將會遇到什麼樣的狂風和荊棘﹖她有能力經得住人世間無形的壓力嗎﹖……
沒過多久﹐我就離開了芝加哥﹐來到了紐約﹐這一住就是六年多。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看見她﹐也沒有她的消息。在紐約﹐我的生活發生了很多變化﹐由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理想化的詩人﹐變成了一個真正走進生活﹐勇敢面對現實的我。是她使我改變了生活的思維﹐想起來真的還要感謝我的朋友楠楠。
不知什麼時候﹐小站的燈亮了﹐火車緩緩駛進了小站。小站週圍墨綠色的樹葉﹐在雨後發出青色的光澤﹐站台下的小溪﹐好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依舊在嘩嘩地流淌。我走進車廂﹐在一個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透過車窗﹐望著寂靜的夜空﹐不禁感慨萬千……我們每個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都要經過一段段艱辛的歲月﹐都要以不同的付出方式﹐尋找著人生不同的夢幻。然而﹐在美國新移民的現實生活中﹐有誰能擺脫飄蕩的人生旅途﹖有誰能躲避情感的困擾和工作的壓力﹖每一次的出發﹐意味每一次的漂泊﹔每一張票根﹐記下了多少生活的酸甜苦辣﹔每一次的別離﹐牽動著多少驛動的心。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無法擺脫生命旅途從幼稚走向成熟﹐因為﹐每一個人都無法預定自己未來的那張車票……
火車緩緩地啟動了﹐小站在雨中漸漸地消失。車窗外的雨在不停的下著﹐樹葉在風雨中搖擺﹐我的心卻久久不願離去。心底默默地背誦著那句詩﹕“將你走過的驛站連起 / 匯成一條川流不息的小溪 / 悄然地滋潤著你熱戀的生命 / 留下的是你堅實的足跡……” 是的﹐在這裡﹐深深地感到生命的純潔和美麗﹐也愛上了這個給我生命啟迪的小站……
2018年11月1日修改于纽约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