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刊《东西》第229期。原公众号文章由陈瑞琳编辑,凌岚编发。)
【一】
“我要出家。”老吴小心地问面前的僧人。
“你有预约么?”
“……没有。”
“这个一般我们要预约,临时登门的不行。不过你可以先来填个表。”僧人从桌下抽出一张纸,一截儿铅笔递过来。
老吴下意识地道谢,接到手里,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墙角的椅子坐下,不一会儿填完了。
“呃……四十五岁?”僧人查表的时候皱了皱眉,“这个不太方便啊。”
“出家还有年龄要求?”老吴也是愕然,万没想到这里会出问题。
“出家男性须四十以下,女性三十五以下,本寺有规定。”
“啊?……”老吴无奈地摇头,出家也有来不及一说。悻悻了半天,只得起身,“那我去别的庙试试。”
“附近的道场都差不多,”僧人抬眼看了看他,“全省都有这个限制,我们这里还算是宽松的。”
原来老吴以为出家就是进庙,结果现在发现不但进不了庙,说不定还要出省。一腔决然的刚勇不知何时化作颓丧,默默转过身向外。
“等一下。”僧人忽然叫住了他。
老吴回过头。
“你还是个董事长?”那僧人眼神里似乎来了什么光彩。
老吴点点头,“曾经是。”表格上有一栏必填,是打算出家前,俗世最后的工作职位。
“南山振兴皮鞋厂……”僧人念叨着,“听说过,听说过。好像是全省驰名商标啊,我出家前就有好多朋友穿……你真是老板?”
“前老板。”老吴叹了口气,“厂子……卖了。”
“那不要紧,不要紧。没关系,您先等着,我去找下我师父。”
门房接引僧人一溜烟跑进去后院儿。
老吴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不知是哭是笑,却忽然感到左腹部一阵抽搐,痛得弯下腰来。那里有个要命的肾,只不是自己的,果真不好用。
等到门帘再响,进来的是位胖和尚。虽然穿了件平常僧衣,神情气度显然不同。
“贫僧法号智空,乃是本寺有单有牌,可授戒的长老。施主若真是有缘之人,愿意拜入贫僧门下,我可以去求住持特别破例免除你的年龄限制。只是……”
智空长老上下打量了老吴几眼。
商场上摸爬滚打过十几年的前皮鞋厂董事长,感到一种熟悉的不自在。这是个估价的过程。
“这还需要为寺院香火舍上一点身外钱财,以明诚意。施主心意如何?”
看来对方一时半会还拿不准价位。叫少了吃亏,叫多了又怕丢客。
老吴没什么犹豫,干脆利落地掏出两个牛皮纸信封,“我只带了这么多。”
信封鼓起四四方方的一圈边缘痕迹,各有一寸多厚。若尽是百元大钞,合拢差不多能有个三五万。
长老接过来,没好意思打开看,用手捏了捏,笑起来道,“多少随意,只看虔诚。”
“那我什么时候……?”老吴早年在商场上开拓,是干脆利落的路子。
“施主且放心下山。明日,明日此时,一定能知道结果。”大和尚将信封收入怀中,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成全。”
老吴最后离开寺门的时候,隐约听见后面小和尚的问话,似乎在嘟囔要收拾哪一间行者禅房的事情。
【二】
山风凛冽。
老吴的打火机灭了几次,才堪堪把手中的亲子报告点着。
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按照“基因座,男方,女方,小孩”分门别类,排成数个方阵,在一忽儿看得到,一忽儿又看不见的火苗子里,渐渐化为黑灰。
那些数字老吴看不懂,最后的结论写得也很玄奥:“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无法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系的可能。基于15个不同基因位点结果的分析,这种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1.625933%。这种可能性几率的计算是基于与亚洲任何一个不相关的未测男性相对而言(假设其优选几率为0.5%)。”
但是这张纸所带来的灾难,是逃不掉的。
老吴龇着牙,用手指尖捏着纸角,一直忍到能闻到皮肉烧焦的糊味了,这才放手。
最后的那点纸灰在风中飘走。
“娃不是你的。”耳边传来女人冷冷的声音。那是一年前的电话。
“我不信!”这是老吴一年来的坚持。
坚持到患上了尿毒症。
老吴全身浮肿,整夜失眠,有时抽筋呕吐……等到必须定期做透析,厂子里的事情就只好放下了,交给了十多年前年白手起家一起打拼的副手,退居幕后。
结果副手独揽大权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增发内部股权。
开山领袖德高望重,后来的想树立威望,不喂点血不成。但这次玩太狠了,老吴的股权被稀释,几乎与几大车间的主任平齐。
“吴总您只管注意保重身体。退休以后的养老厂子里全包,一包到底!”新董事长信誓旦旦,一幅关切的样子。
董事会还联系了南山市最好的医院,登记了肾移植手术排期。
等老吴精神回复一点的时候,查过那家医院的资料,换肾手术一年存活率89%,三年存活率77%,五年存活率51%。
“我才四十五啊……”将一个几百人的皮鞋厂起死回生,亏损上千万的时候都没有被打倒的强人,最年青的省级优秀企业家,竟然在某个路边摊,和自己的司机吃点小酒的时候崩溃了。
司机小李是五年前来厂子应聘的外乡打工仔,当过兵,不仅会开车,维修保养也通,这些年一直陪着老吴东奔西跑。
“啥都是浮云,吴总,咱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小李给他满了小半杯,“手术的事急也急不来,但总不能放弃希望。现在您这病情,按医嘱本来是绝对不能沾烟酒的。这可是绝对的例外,后面说死我也不能给你喝了。”
“人活着是为了个啥?”老吴泪眼纵横,唏嘘长叹,“……我真的是忽略了她们母子俩么?”
“……吴总,您是为了咱们厂,没日没夜地干,简直就是鞠躬尽瘁,几百号人都看见了,心里感激着呢。”
老吴咂了口酒,望向面前这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小李,有件事……也没必要瞒你了。”
司机愣了一下,似乎不自然地笑了笑,“吴总,有什么话您就说。这些年了,都是您去哪儿,我去哪儿。说实话明里您是领导,可实际上我心里就拿您当个长辈,没想过见外。”
“好小伙子,”老吴点点头,“还记得上个星期出车,我们去市里找王律师。其实我是去写遗嘱。”
小李握杯子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老婆也离了,孩子也走了……我人也废了。”老吴抬头一饮而尽,“我手里这点钱,也没什么意义了。打算将来身后,给希望工程捐点,再给红十字会捐点。给她们娘俩也留了些,毕竟夫妻了一场……还剩了个几万块,我写了你名字。”
“吴总!”小李眼睛湿润了,用手抹了把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迅速倒上了满满一杯新酒,“这我如何敢当?您,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敬您一杯!”
【三】
将老吴从晦暗的回忆中拉回现实的,是来势汹汹的尿意。他左右一望,所幸午后的山路上并没有多少游客,便就地找了棵大松树,扯开裤子拉链解决了问题。
“没有多少游客”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游客。还是有两三位走得靠近的,发现了他的不雅行径,纷纷止步,或者找路绕行。
老吴也不在乎。肾脏移植手术之后,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憋尿。现在好不容易从那种整天下体插着导尿管,腰里挂着储尿袋,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每一次洗肾的痛苦日子里出来,他已经再也不愿意给这副皮囊增添任何负担了。
事实上,除了感觉小便比起从前似乎更具尿骚味之外,换了肾之后的日子,简直可以说是重见天日。一个月后的复检,主刀医生甚至直接明示,很快就可以开始过有限度的夫妻生活了。唯一的问题,那医生随后提醒道,因为供体肾脏在移植后出现老化现象,很可能坚持不了几年。所以希望患者能在经济许可的条件下,尽快考虑再次缴费,再次进入配型排期。
“不用担心,”医生口气轻松,“我们医院的设备条件都是一流的。到时候记得再找我啊,一定要找我,成功的把握很大的。”
他当时真想一板砖拍过去。
但最终却是给医生塞了个红包。
老吴在手机上敲着短信。
小李,不用等我下山了……犹豫了一下又删掉。
小李,我不会回来了……结果又是删除。
最终老吴还是什么都没能写成,只好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一个人静静地对着面前的悬崖发呆。
自打手术住院这半年,市场的行情说变就变,前一阵子还热卖的品牌,忽然一个打假就变成了过街老鼠。振兴皮鞋厂被某电视台的消费者栏目曝了光,据称使用了某种强化学工艺,皮鞋有毒!外加污染排放。
订单骤降,车间限产。红红火火的厂子眼看着就要黄了。工人们心思浮动,离职出走的日益增多。
新领导试过一些解数,推出新款,降价促销之类……奈何牌子砸了,在鞋类这个已经过饱和的市场上想要翻身难于登天。最后只能连人带设备,卖给了曾经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竞争对手。
至于旧领导,那说好了的养老到底,自然也是烟消云散。新领导拿着卖股份的钱,心安理得,头也不回地南下继续创业去了。
司机小李转投新厂,按理也就和他没了干系。只是,这个年轻人还能隔三岔五地给他打个电话。
凭着多年经商的直觉,老吴渐渐感觉到小李的目的,其实并非表面那么单纯。然而现在既已接近人生落幕,也就不愿多究了。这次动了出家的念头,从来没有求过人的他,主动打了小李电话。
小李一口答应,出车不成问题。
然而到了现在,出车不是问题,出家仍然是个问题。
老吴小心翼翼地翻过栏杆,挪步到悬崖边缘。此处山势颇陡,离路边也近,寺院特别立了块“危险,行人勿近”的牌子。
日影有所西斜,山谷中温度下降。风扫林稍,层层推起细微树浪。
只要纵身一跃,万事皆休。
“当~~~” 头顶佛钟骤响。
一股松香混着尿骚味,随着钟声,似有似无地飘进了鼻孔。
老吴叹了口长气,慢慢又爬过栏杆,翻回到山路上。
“小李啊,我下来了。”他拨通了电话,“真是麻烦你啦,一会儿回去了,到我屋里拿点儿钱……哦不不,不是因为出这趟车,是想托你另外办点儿事……”
老吴平生最怕欠别人的。当年披肝沥胆,领导鞋厂扭亏为盈,上千万的债务,清清楚楚一笔都没有赖过,最后全部还清。
虽然现下对人情冷暖早已无所留恋,万念俱灰,就连出家的心思都已经断了。但原则就是原则,即便离世,也得干干净净地走。
他心里冒起一门子执念,认定还有一笔小帐要还。
【四】
“吼!吼!!”
树下一条老黄狗向路人狺狺而吠,似乎在保护着自己的地盘。
老吴从小怕狗,一辈子更是没养过任何宠物,碰上这种情况全仗着有人陪才敢提心吊胆地进了村子。
“老张头是个好人。”村长一路走一路摇头,“可好人没好报哇。”
“他屋里,”老吴把腋下的皮包夹紧了些,问道,“还有什么人?”
“还不就是那个不争气的娃。”村长似乎颇有怒气,“娃儿他娘当时产后大出血,没撑住,走得早,就给他留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娃多大了?”
“该有个二十六七了吧,”
“成家了没?”
“咳,他寻不下对象。”村长皱着灰白的眉头,“谁家女子肯嫁给他?”
“是……没文化?还是太穷了?”老吴心里暗暗希望这原因是后者。
“都不是。”村长抬手向前指了指,“到了。你自己看看就啥都明白了。”
一栋简易的民居楼房,还不算破旧。门口处用砖头铺了地,砖缝整整齐齐。两边还各围了几尺空地栽了冬青,只是看来有日子没修剪了,杂枝乱叶横生。
村长到了跟前,推门就进,“小张!收拾收拾,起来,市里来人看你了!”
院子里正中一张麻将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牌九。地上到处抛着瓜子皮,方便面渣子,还滚着几个啤酒瓶。
“谁呀?”内屋里悉悉索索地穿衣声,传来不耐烦地一句,“老子刚打了一天一夜的牌,才睡下……”
“我是市医院的。”老吴心里有点儿堵,但没表现出来。
门帘一扭,终于出来了个小伙子,光膀打个赤膊,下身一条牛仔裤,人字拖。
“你父亲,是叫张XX吧?”老吴淡淡地问道。
“啊。”老张的儿子小张,睡眼惺忪地点点头。
“两个月前,你父亲中风去世。市医院按照其遗愿,取用了遗体器官为其他病人做了移植手术。是你签的字,对吧?”
“啊。”小张继续点头。
“那就对了。我代表市医院,来跟你说明一下医院支付的费用问题。”
听到这句,小张忽然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了一半,“哎,哎,哎,你这是啥意思?当时可都签了字画了押的!一手交肾,一手交钱,哪有事后再谈的道理?没得谈!”
老吴额角的血管微微鼓了起来,腮边的肌肉也咬了咬。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终于又平静了下来,“是医院决定,额外支付你父亲捐献的器官。这里是二十万块,签个收据就行。”
他把腋下的皮包递了过去。
村长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就,就签个字,就行?”小张的眼珠子更是要瞪出来,几乎不敢相信。
“嗯。”老吴点点头,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不过,能不能让我,到你父亲的坟上去看看。”
【五】
肾移植,同其它器官移植手术一样,在医疗界实行“双盲制”。供方不知道受方,受方不知道供方。这个保密规定的主要考虑是防止黑市器官交易。
然而万事皆有商量。老吴拜托司机小李拿着几个大红包去打听,很快就查清了供方的情况。
他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所仅剩的全部存款。
决意要在死前,硬是不欠人家这个情。
“疙瘩!滚!!”
小张比那老狗更凶,厉声呵斥。
老黄狗见别人还敢发狠,可见到小张就怂了。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退开。
“疙瘩?”老吴好奇问了一句,“这狗还有名字?”
“嘿,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小张没好气地答,“好多年前我爸在野地里捡下的。就是个野种,根本养不熟。没我爸护着,早就被宰来吃了。”
“哦。”老吴一边跟着向树下走,一边忍不住向那个老狗退去的方向望了望。
“骨灰我埋这树下了,也没立碑,也没起坟。”年轻人指了指地上,“人嘛,谁个不死?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哪里还知道身后事?丧事新办,破除迷信,也是村里提倡的。”
老吴低下头。
树是老树,两三截残根露在外头。稀稀落落的杂草围着。
“那,是这。”小张挠了挠头,“地方我给你指了。你想干啥干啥。可是你呀,刚才给钱的时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村头儿眼前给。保不定他以后要出啥幺蛾子难为我呢。我得回去跟他说一下。”
老吴没理他。
小张见他不答话,也不多等,扭头就走。
时间还早。天阴多云。
看这亮度,太阳明明是升起来了,可田间的晨雾却似乎仍不肯散去。
“老哥啊,咱俩差不多嘛。”老吴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底下挤不挤?还够塞下我不?”
秋后的暖风微微拂过树梢,四周一片清净。
“唉哟,对不起对不起!”老吴忽然触电似的浑身紧张起来,“我这里不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他扯下裤子拉链,奋力想往远处多走几步,怎奈尿意澎湃,实在难以憋忍,扑刺刺地就冲了出来。
腥臭的尿骚味,混着田间烧过的秸秆,在浓雾里难以化开。
“吼!吼!!”
最可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那只被小张赶跑的老黄狗,此刻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吐着舌头,气势汹汹地直扑过来。
“我的妈呀,救命!”老吴吓得魂飞天外,尿器都来不及收,拔腿便逃。
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赢四条腿?眨眼就给追了个正着,只一扑,就把老吴推翻在地。
“嗷?”
那黄狗突然怪叫了一声,嘎然止足。舔了舔鼻头,在空气中拼命嗅了起来。
老吴心率冲上一百九,只差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哆嗦着不知道该咋办。
老狗嗅啊,嗅啊。
“呜~~”它的叫声慢慢变轻,渐渐转细。
老狗再嗅啊,嗅啊……
“咝…咝…咝…” 这已经不是叫声,而几乎是喉头的嘶鸣。
老黄狗看着老吴。老吴看到它眼里的泪。
狗狗的尾巴扑啦啦地摇,扑啦啦地摇,鼓劲儿地摇。
然后头也伸过来,拱在老吴的怀里,伸出热烫烫的舌头,舔老吴的手。开始还带着一丝疑问,一点犹豫,慢慢地适应,慢慢地接受,到最后终于变成疯狂地亲热。
过了很久,老吴才懂了。
他收拾好裤子,慢慢爬起身来。也慢慢地伸手,去摸狗狗的头。
“你叫疙瘩是吧?你是个什么疙瘩?”老吴居然笑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两行泪水滑过沾满了狗狗口水的脸庞,“我猜,你其实叫做宝贝疙瘩。”
老黄狗好似听到了熟悉的词, 哈哧哈哧地左边跳到右边,右边跳到左边。那神情好似在埋怨,你咋这久才来?
“老哥呀,”老吴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大树,“我还以为不过是欠了你一个肾……”
他站直了腰杆,回头望了望村里的方向。那些渐渐清晰起来的屋顶轮廓,托肩扶背,此起彼伏。隔几户便冒起来一坨坨的炊烟,顽强挣扎着向高天飞起。
“没想到,你还给我留了一颗心。”
老吴迈开步子向村外来时的路走去,开始还摇摇晃晃,可越走,步子越是坚定。身后的宝贝疙瘩老黄狗,耳朵贴着脖梗,轻悄悄地紧随着。
田间的晨雾,终于散了。
七零年代生于中国西安,九零年代就读于北京,千禧年后移民加拿大,2007年移居美国。曾先后供职于摩根史丹利、美林、以及摩根大通等投资银行的技术服务部门,从事风险分析以及对冲算法的实现问题,此间获得休斯顿大学C. T. Bauer商学院的经济学硕士学位,目前定居美南德克萨斯州休斯顿市。业余寄兴于文学创作,曾完成三十万字现代新武侠长篇小说《苍山五爷》(初版《点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