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公众号文章由唐简编辑，应帆编发。）

世间多憾，也有美意。有些事无心插柳，亦可成荫。去国赴纽约前夕，和上海诸友小酌道别，其中一席，王焰老师在座。她是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社长，是我诸多作品的出版人，虽经营的是一家高校社，因出身中文系，对文学有着一往情深，除了主业教材教辅，也涉足文学和社科类图书，经年积累，已颇有气象。

席间聊起移居美国后的写作，聊到海外华语小说的现状。王老师提议，倒是可以做一套海外小说丛书，集中推荐一批华语小说家。这当然是件有价值的事，我也可以借此了解海外华语小说的创作，就把这个选题确定了下来。

有了初步想法，还要构思完善，最终决定以别出机杼的策展方式，推出《海外华语小说年展》系列，封面是延伸的展厅，参展小说家的辑封，采用宛如展品的悬式头像。翻阅小说的过程，大致是移步纸上展厅的过程。

等到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华东师大社版的《海外华语小说年展》以纸上展厅的形式，已完成了三季，推介了52位海外华语小说家——白先勇、陈河、陈谦、陈永和、二湘、黄锦树、范迁、李凤群、凌岚、柳营、李一楠、黎紫书、王芫、夏商、张惠雯、张翎（以上为2019年参展名单）；陈济舟、陈瑞琳、黑孩、何袜皮、凌珊、陆蔚青、南桥、倪湛舸、沈乔生、施玮、山眼、舒怡然、唐简、唐颖、夏周、严歌苓、袁劲梅、曾晓文（以上为2020年参展名单）；冰河、春树、柴春芽、虹影、顾艳、罗马兰、卢新华、钱佳楠、宋明炜、苏瑛、谢凌洁、肖铁、薛忆沩、应帆、颜歌、余泽民、朱大可、赵彦（以上为2021年参展名单）——以北美为重镇，兼及日华、欧华、马华小说家，既有名宿，也有中坚，更有新锐，剔除已去世或因年事已高而封笔者，基本涵盖了当下海外华语小说家的面貌。

既有了《海外华语小说年展》系列，怎又在漓江出版社另起炉灶，编一套新的海外小说年选？这正应了文首那句“无心插柳，亦可成荫”，随着《海外华语小说年展》陆续“展出”，在文学界引起了不小反响，也引起了漓江社总编辑张谦老师的关注，彼时我有本小书《初恋两种》在该社待出，与张老师交流时，自然就聊到了这个海外华语小说年展。张老师提议可以在此基础上，做一个海外华语小说年选系列。作为“漓江文学年选”之一种。

“漓江文学年选”是漓江社著名品牌，诞生于1997年，拥有年度短篇小说、年度中篇小说、年度散文、年度诗歌等十几个品种，可说是目前最权威最悠久的一个中国文学年选系列。能够在其中添加一本《年度海外华语小说》，既是对这个方阵的一个补充，也将会对海外华语小说的推广起到显著的提升。

写到此处，勾连起跟“漓江”有关的一些往事。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初写小说的时候，就买过不少漓江社的书，尤其“诺贝尔文学奖丛书”，堪称当时文学青年的圣经，另有“外国文学名著”“法国廿世纪文学丛书”两套小开本系列，也同时被奉为圭臬。去年秋天，将上海的藏书海运到美国，筛了很多书送人，这三套“漓江”有一本算一本，均放入纸箱，一本没舍得扔，此刻纽约家中的书架内，插着《弗兰德公路》《赫索格》《霍乱时期的爱情》《日瓦戈医生》《女士及众生相》……以及《暗夜行路》《嫉妒》《背德者·窄门》《在撒旦的阳光下》……，看着这些陈旧破损的书脊，不由回到美好的学艺时光。

从“漓江”读者变成作者，则可追溯至二十多年前，当时廖润柏兄（即小说家鬼子）主理《漓江》杂志，1997年第三期推出“上海小说家三人小辑”，1998年第一期推出“短篇小说元月展”，两期我都是加盟作者，分别发表了小说《恨过》《水果布丁》。可惜的是，处于口碑上升期的《漓江》杂志后来停刊了。

“漓江文学年选”问世后，《2000中国年度最佳短篇小说》转载了拙作《二分之一的傻瓜》，《2003中国年度文坛纪事》选登了我退出上海作家协会的报道。然后就是这次在漓江社出版《初恋两种》，巧合的是，其中一篇正是当年发表于《漓江》的《恨过》。

忽想起李叔同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些看似遥远的过往，串连成文学的前缘，接续了与“漓江”的友谊。

言归正传，漓江版“年选”与华东师大社版“年展”分工不同，“年展”侧重作家，每季入选的小说家不重复，使海外华语小说家得以整齐亮相；“年选”侧重作品，作者每年可重复，尽可能涵盖海外华语小说优品新作。两套丛书相得益彰，有互补，有呼应，形成合璧。

《2021年度海外华语小说》入选名单如下：冰河、陈河、春马、春树、黑孩、贺淑芳、李凤群、凌岚、陆蔚青、山眼、唐简、唐颖、王梆、应帆、张惠雯，仍沿用了“年展”的方式，按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序，“一方面说明我偷懒，另一方面，取决于我对文本的态度：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小说不是奥运会项目，无须排出名次。”（引自《海外华语小说年展2020》 策展人语）

小说家做小说选本，和学者或评论家不同，小说家未必能将文本抽象到理论高度，但对小说的好处，会有更深切的体悟，也更能理解瑕疵产生的原因，读这些同行的文本，总体是愉悦的，时常能会心一笑。

编入《2021年度海外华语小说》的十五篇作品。按国际惯例，不分中短篇，以短篇小说为主，兼收篇幅较小的中篇小说。对比华东师大社版“年展”可看出，十二位是“老面孔”，三位是“新面孔”。可见“年展”确实储备了一个段位很高的作者库，但尽可能多地发现新人，仍是必要和必须的。

在“老面孔”中，值得特别推荐的是，冰河的《亚得里亚的墓碑》、陈河的《涂鸦》和唐颖的《咖喱妹妹》，文学老司机，开得又好又稳，没说的。在“新面孔”中，值得特别推荐的是，旅英小说家王梆的《钩蛇与鹿》，说是“新面孔”，其实也是耕耘多年的高手，文笔和构思都好，完成度也不错，具体好在哪儿，翻开小说就有答案，这里不剧透。

最后，感谢张谦总编辑和责任编辑刘红果的信任，交稿之余，说一个小目标，希望漓江版“年选”能成为海外华语小说的一个标杆性选本。

2021年10月26日于纽约长岛

（此为《2021海外年度华语小说》之前言）

 夏商，当代小说家。生于上海。著有长篇小说《东岸纪事》《乞儿流浪记》《标本师》《裸露的亡灵》，另有四卷本《夏商自选集》及九卷本《夏商小说系列》。现居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