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间

文/ 一木

　 3月24日，纽约州一天增加了4790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全州已经超过2.5万例，谁能相信，纽约会是第二个意大利，或者武汉。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未来的两周，一波巨浪将直扑纽约，浪高要4倍，甚至6倍于现在的数字，那不是巨浪，是海啸。

　　纽约州长葛谟在每日的新闻通报会上，已经按耐不住地咆哮——纽约州目前需要3万台呼吸机，今天联邦政府送来400台，你让我们怎么办？总统在等什么？他大喊大叫的镜头在各大电视台轮番播出，下午副总统彭斯就答应送4000台呼吸机给纽约。尽管杯水车薪，市长白思豪对联邦政府千恩万谢了一番。自从疫情爆发，这位全美最大城市的市长、身高6尺5英吋的家伙总是哭丧着脸，他加了一句，光呼吸机缺口还有1.5万台……。

　　起自武汉的这种新冠病毒（COVID－19），是通过飞沫传染，它先侵入呼吸道的上皮细胞，然后沿着气管进入呼吸树和肺组织，病人会出现呼吸困难，和低氧血症（肺病的一种，通俗讲就是血氧饱和度低），也就是呼吸衰歇，肺部受损会让重要器官缺氧，损害肾脏、肝脏、大脑和心脏，最终致死；还有一种情况是肺部受损后，免疫系统抵抗，如果过激，在消灭被感染细胞的同时，损伤健康组织，导致死亡。对于这些重症病人，必须使用呼吸机或人工肺（上体外膜肺氧合系统 ECMO），帮助病人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呼吸机，已经是救命的工具。

几天来，不断有意大利一线医护哭诉，没有呼吸机了，眼看着一些重症患者在“等死”。今天纽约的急诊医生也开始担忧了，我们的呼吸机就要用光了，再有病人怎么办？过去两周以来，纽约新确诊病例每三天翻一番，州长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话言犹在耳：“我们的医院很快将被Covid－19患者淹没。”“顶点比我们想象的要高，比我们想象来得快。”

　　意大利传来的消息越来越让人不安，病死率突破9％。武汉的病死率也只有5％。学者发现七成死者入院时已经出现高烧，或呼吸窘迫，病况恶化非常之快，从确诊到收治住院4天，从收治到死亡也是平均4天。

在拥有6000万人口的意大利，只有可怜的5300张配备有呼吸机的重症病床。而拥有8000万人口的德国配有2.8万张重症病床，所以德国目前的病死率不到0.4％。

　　政府的动作太晚了。作为战略储备，美国存有大约2万台呼吸机。如果启用国防生产法，总统有权强制私人制造呼吸机。这也是为什么纽约州长屡屡向总统喊话的原因。

　　纽约的911急救电话这几天已经被打爆，一些病人打电话后，救护车3、4个小时后才能到。联邦急管署的职员说，纽约州和其他几个州已经提交了尸体处理援助申请。

这一切曾经在武汉发生，现在是意大利、西班牙，下一个就是纽约。

　　我望着空寂的街道，日本枫已经粉腮盈盈，英姿翩翩了，缀满花苞的樱花树就要开了，我不能相信，在这样美好的早春时节，一些人正在经历炼狱。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释迦摩尼佛在世时，有一次他问座下的一个沙门：“人命在几间？（人命有多长？）”沙门回答说：“数日间！（几天的时间吧）”佛说：“子未知道！（你没明白道理呀）”问另一个沙门同样的问题，那个沙门回答说：“饭食间！（吃饭之间人可能就没了）”佛还是说：“子未知道！”佛复问一沙门：“人命在几间？”答曰：“呼吸间！”佛这次点头称赞：“善哉，子知道矣！”这个故事在《佛说四十二章经》里的标题是“生即是灭”。人命只在呼吸间，一呼不再入，生命就完结了。

　　今天晚上，西奈山医院的护士凯利 （Kious Kelly）停止了呼吸，他进重症病房才一个星期。除了哮喘，他很健康。20年前，他从密西根搬到纽约，追寻他的舞蹈梦。如果不是新冠病毒，如果他不是护士，也许这个阳光帅气的男人还会活很久，从中年步入老年，然后从容地离开这个世界。

佛说生命在呼吸之间，原意是告诫生命的无常。可是我不要这样的无常，我只要纽约人在需要的时候，有一架呼吸机，不要他们就这样死去。

(2020年3月29日《侨报周末》一木为刘倩笔名）